叹声过后,他忽然朝着四下拱手作揖:“诸位老少爷们儿,兄弟姐妹,看在她是个女人的份上,路上都多照顾她一点吧。我李……李小菊多谢各位了。”
“男的叫大牛,那是他媳妇儿。”王奔的声音有些压抑沙哑,浑不似刚才说要‘弄死我’时那么中气十足,“大牛跟人跑运输,他媳妇儿在单位,跟一个领导勾搭上了……”
“我知道!”我猛地打断他,“被你看见了嘛!你如果当大牛是朋友,哪怕只是普通邻居,你再憋不住,这个事你最多也只能跟他本人私下说!你在茶馆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人家的家事,当成故事说出来,你让他们夫妻有什么宛转余地?你这一张嘴害死人了!”
王奔低头。
和女人照面的瞬间,通过相语,我看到了事情的整个经过。就和王奔说的一样,大牛是跑运输的,媳妇儿是普通职员,并且前不久被单位某个老谋深算的所谓领导设计欺凌。大牛媳妇儿并非自愿,而是被人灌了酒、下了药。偏偏这事被王奔看见了。
王奔一直都有窥探人**的癖好,不光全程偷窥,过后还人模狗样像个说书人一样,在大庭广众将这件事大肆宣扬。
他虽然替换了名字,但细节方面细致入微。茶馆里‘听书’的都是附近邻居,那还能不对号入座?
这个大牛,外表虽然粗鲁,但人真的不错。风言风语传到耳朵里,‘不久前’又跟王奔当面对质印证,回家后,并没有大动干戈,只是平静询问。
大牛媳妇儿本来心里就惴惴不安,一问之下,立刻说出了实情。她乞求丈夫原谅,男人怎么可能容忍这等事?
大牛有爹娘要奉养,不可能去跟人拼命。他算是通情达理的,本可以原谅妻子,通过别的途径去处理这些事,可坏就坏在,因为王奔这个“说书人”的大肆宣扬,不光街坊邻居都知道这件事,就连本家老娘都说这媳妇要不得。
大牛是粗人,但是疼人,是个爷们儿。
他跟女人掰扯清了所有事,最后跟女人说离婚,没回旋余地。他不让女的净身出户,没对女人大打出手,反倒是将节衣缩食,在市区购买的新房给了女人。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无论你以后过的好坏,别让我知道。
但他还是做了一件失去理智的事。那就是,用女人的手机,打给女人的那个领导,让对方来把女人接走。
这不合逻辑,因为男方早有家室。可是任何一个男人,这种情形下,如果大脑保持完全清醒,那么,他比所有无良无耻之辈更危险。
我问王奔:“你说这个‘世界’是你写出来的,那你能亲口告诉我,大牛媳妇的结局怎么样吗?”
王奔嘴唇发抖,默然不语。
我没再继续口舌逼问。同样是通过相语,我已经看到了结果。
结果就是,女人的领导来没来接女人,我不知道,但是女人绝望之余,没有走向‘出路’,而是拖着皮箱,带着被胡乱塞进皮箱里的新房房本儿,去了排档那头。
那头,过了排档,走不远,再过一条小马路,就是一条河。
第二天上午,宿醉的大牛闻讯赶到河边,对着女人的尸体哭得昏天黑地。那之后,他老娘从别人口中听说这事,更是精神上或多或少出了些问题。
一方面照顾老太太,一方面惦念、懊悔……
种种原因加起来,大牛便没再婚,打光棍儿到老死。
“兄弟,这女的,我见过。”老李……李小菊突然对我说,“她是送上门给水鬼做替身的,现如今,她还待在那头的河底下。其实她有很多次,有机会拉替身的,可她没那么做。我听谣鬼说,她说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得守我夫家一辈子,只要大牛不结婚,我就不走’。兄弟,你也是水鬼,你们之间比较能沟通。你能不能……能不能劝劝她,这个事其实不怪他,要怪就怪……”
话音一顿,他瞥向王奔。
王奔斜眼和他对视片刻,眼珠斜向我,本来复杂的眼神中,突然露出惊恐:“我错了!”
话音未落,右侧另一扇门后,就传来一阵嘈杂争吵。
隐约听到一个,不,至少是两个女人的声音。
一个在哭,另一个也在哭,此消彼长,但对话很有点怪异。
“孩子,千万别告诉你爸,我求你了……”
“你……”
“求求你,我给你磕头了。你要跟他说了,我们这个家就完了……”
“你……你……啊!!!”
不远处,右侧的门打开,前不久才见过的、李黑子‘年轻版’的媳妇儿冲出来,红着眼朝门内瞪视一眼,跟着甩开两腿,跑向和大牛媳妇相反的弄堂一头,直至背影消失在我视线外。
我下意识紧走几步,走到门口,透过敞开的院门往里看。
院子里,跪着个中年女人,穿得……实在过于花哨了点。
四十五十的年纪,超短裙……跪在院子当中,两手撑着地,抬着头,脸上带着绝望,满脸的妆容被雨水冲刷……丑得像鬼一样。
在她身后不远,屋檐底下,还站着个大腹便便,衣衫不整的男人。
“玉仙,我有事,先走了哈……”男人提着裤子跑出来的瞬间,和我打了个照面。
瞬间,我脑海中又再呈现一幅幅画面。
我左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