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浩接到公主令时内心是崩溃的!要是平日里,他这小县城能来个王公贵胄简直要喜极而泣,直谢祖坟上冒了青烟,而现在他简直怀疑自家祖坟是不是被人给挖了。
不为别的,广灵城乃是河西府通往京畿的最大一座城,而现则成了这两地最大的流民聚集地。鞑野军围京,虽然是没路过广灵城,但河西府糟了灾的百姓现下全拖家带口往这边跑,老百姓要去京城得一个一个城盖章路引,这帮流民要往东走,可不就得在广灵城排队嘛。
如今城内的流民已经人满为患,西门外排队的人站在城楼上都看不到队尾。更可恨的是,好些个流民来了广灵城就赖着不走了,一时间城内是乌烟瘴气。
这些人家破人亡,好些个还缺胳膊少腿的,来了广灵城没活计,没积蓄,没房没地,除了当乞丐,偷摸抢还能做什么?一时间城内治安混乱,乞丐遍地,臭气熏天。
他下令关闭西城门,将流民堵在了外面,可人实在是太多了,这一聚众就闹事,差点把城门给砸了,于是他一边找人加固城门,一边限制了放行的速度。这才让城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好些人都排了半个月了,在城外搭建起了帐篷,俨然成了一个自建的贫民窟。
每天城内城外都有大量饿死的,伤重不治的,斗殴闹事的,衙门里当差的成日里光是收尸都够忙活一阵的。这帮人遭鞑野人烧杀抢掠本来就身无长物,时间一长听说都开始人吃人。这消息把段浩恶心了好一阵,他也只能眼不见为净。只求多给岑卓塞些钱,他不要胃口太大,能看在他多年的孝敬上赶紧给他挪个位置,别让这些烂事再沾了身。
现下倒好,以前是求神拜佛希望能遇见贵人让他攀扯上,现在是贵人来了他却不敢接,实在不是时候啊。段浩简直捶胸顿足,二公主还要游街,这满大街的流民乞丐可怎么游?一个不小心,把公主给抢了都有可能!穷山恶水出刁民,段浩觉得现在广灵城的流民比这刁民更可恶。
段浩一把将桌上的书卷砸到县丞王周周的脑袋上,王周周是他老婆的表弟平日里不学无术得很,都火烧眉毛了还坐在这儿打瞌睡,让他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起起起!还睡!睡不死你!你倒是给想想,有什么主意!”
王周周被砸醒,扯了袖子擦擦嘴角的哈喇子:“我不都说过了嘛,把这些城内的流民先赶出去,将城门关起来!其他事情等公主走了再说。”
“你这叫什么馊主意!公主从东门进,西门出。你把人赶出去了,关上门,等公主从西门出的时候,那帮野人还不把人骨头给啃没了!”
“公主不有两万和亲大军么?还治不了这些流民?”王周周不以为意,吸吸鼻涕。
段浩一脚揣在他腿上:“那两万大军能进城?那还不把广灵城给掀翻了!再说那可是肃河铁骑,要是让他们发现咱们这么处理流民,别说帮忙,铁定让咱吃不了兜着走。”
王周周打了个哈欠:“再往东走还有别的县城,走个四五天就能去别的县盖路引,也一样能往京畿去,咱让他们去别的地儿盖章?”
段浩简直觉得他这个妻表弟是个智障,要能把人弄走他早就出手了。这帮人能摸爬滚打到广灵城已经使出吃奶的劲了,身体羸弱,没粮食,没钱,还缺胳膊少腿,怎么走?别说四五天,就是几百里,也得死在路上。都是提着一口气到了广灵城,哪还来的精神气再动。更何况,这帮人精着呢,要下一个城跟他广灵城一样,岂不是白走了,还不如就跟广灵城外呆着,只要原地慢慢等就行。
王周周再没了主意,哭丧着脸:“要不,您去问问主簿张海柱?他是考过科举的,有文化。我这个官儿是花钱买的,是来当老爷享福的,哪会干事儿啊。”一拍脑袋:“姐夫,你也考科举了啊,不对,你那是作弊了。”
段浩很想掐死他,这口无遮拦的。他才不去问张海柱!张海柱就会让他开仓放粮接济百姓,这粮仓能随便开么!
粮仓里的粮他两分送去了河西府当孝敬,自家留了三分在仓库里,开玩笑,鞑野军这回是走了,那要下回再来了呢,家里没点储备可怎么行。还有两分鞑野入侵哪会儿,粮商以为要打仗,粮价炒得飞起,他赶紧弄了些卖出去,还刻意放了大战在即的消息卖到了最高价,赚了不少。所以,府衙的粮仓就剩三分粮了,他正找人用些陈年粮、次品和沙土给充上数,这还没归置好呢,怎么能开粮仓!
王周周见段浩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很是不耐烦:“要不然,都给弄死得了。要我说,先把城里的流民赶出去,再在城外施点稀粥下些药,都弄死以后就跟那野地里挖坑给埋了,这样就哪哪都干净了。反正都是流民,无依无靠的,死了就死了。就是连夜挖坑费点事儿,到时候我找一帮兄弟来帮忙,”搓搓两个手指头:“花点银子。”
段浩一惊,用手指戳着他心口,低声道怒道:“你怎么敢!那么多人!一眼看过去有几千呢,还不知道有多少还在路上!”
王周周抓住他手指:“姐夫,你都说了,还有不知道多少在路上,就这几千还是先头的,后面上万人要来了,你怎么办?”目露阴狠之色:“再说这几千流民聚在一起,还不兴得个什么瘟疫的,瘟疫可不是一死就死一片嘛。”
段浩一屁股坐进椅子里,揉着头:“你让我想想,想想。”
王周周站起身,提提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