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短短七个字,让唐老四身躯一震,心中的愧疚一时间无以言表。
没人责怪农妇那句“死的怎么不是你”,程处弼等人知道,若是换成自己死亡,家里人只怕更加不堪。
唐老四依旧跪着,那赵二柱依旧愣着。
一旁的老赵头倒不愧是村长,心思活络,一跺脚道:“二柱子,赵二那娃已经去了,总不能让上官一直跪着不是?咱们进屋再说,可好?”
对方都已经跪下了啊,你赵二柱一直僵着,贵人们这么做人?!
再说了,打仗哪能不死人,村里又不是只出过赵二一个死了的府兵。那次不是伍长之类连官斗算不上的人送回尸体或者骨灰,然后将抚恤给了就完事了?
谁见过一个传亮银铠甲的将军给农家糙老汉跪着?
所以,差不多得了别给脸不要脸,万一贵人的愧疚劲儿一过去,回头想起来心里舒坦?
这个时代,屁民的思想就是这样。
赵二柱幽幽一叹:“这位贵人,起来吧!赵二既然当了兵,拿了响,就该想到有这一天。小老儿谢过贵人们亲自把赵二送回来。现在,赵二也回来了,几位贵人回吧,小老儿这破旧屋子实在不适合贵人落脚,就不留五位了!”
赵二柱转身缓缓走向屋内,那萧条的背影让唐河上心中很是刺痛。
“老丈!”
从地上爬了起来唐河上一瘸一拐追上去,将一袋银两和一个分告身递给赵二柱,道:“赵二的抚恤一共是五十贯,还有,赵二现在是朝堂从九品武官,可领十年俸禄作为赡养和抚养费。”
“多谢将军为赵二争取了如此丰厚的抚恤!”
五十贯钱和十年九品武官的俸禄这对平民百姓而言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赵二柱结果钱袋和告身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可是人都死了,要这些何用?”
“长者,赵二为救我而死,乃活命的大恩,请长者给我一个报答赵二的机会吧!”
唐河上继续道:“我在长安有一间书院,所以,我想接赵二的孩子他培养成才,还请长者答应!”
读书,这可比手里的金银和官身吸引人得多!
赵二柱愣了一下,哪里想不明白,这是自己儿子用命给孙子换来了一个前程?脸色几度变化,赵二柱最后象征性朝唐河上拱了拱手表示感谢,道:“多谢贵人!但是,此时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还得进去和赵二媳妇商量商量,总不能让他没了丈夫,儿子又转身被带走!”
“自当如此!”
唐河上点点头,赵二柱一个人进了屋子。
里面有嗡嗡声响起,在门外四五步处的唐河上听不清楚,却能猜到屋内正在讨论。
不多时,赵二柱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门口,只见他道:“还请贵人进屋谈谈!”
屋内,三个女人坐在胡凳上,胡凳边上是一个火坑,火坑里火焰熊熊。一个女人是头发花白的老妇,应该是赵二柱的婆姨,赵二的母亲。一个妇人身后站着一个娃娃,应该是赵大的婆姨和孩子。
最后一个妇人正在火炉边无声落泪,妇人身前有一个娃娃,约么岁大小。身上的衣服已经是补丁重着补丁,下身,从膝盖到脚掌没有片补遮挡。
那娃娃见着唐河上进了屋,伸出双臂,如同母鸡护着小鸡一般护住身后正在哭泣的女子。娃娃一脸凶狠道:“是你欺负了我娘亲吗?”
唐河上五味陈杂,摇摇头柔声道:“我并未欺负你娘亲!”
“那为何,我娘会哭?”
娃娃瞪着一对大眼睛,对唐河上的话显然不信!
“真没有!”
唐河上盯着那娃娃的眼睛,无比认真道:“我是你阿耶的战友,这次来,想带你去长安读书的,你想去吗?”
“想去!”
娃娃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战友是什么,我去了长安,我娘怎么办?”
唐河上无比耐心,解释道:“战友,就是一起上战场的朋友,有过了命的交情!你和你娘都可以去长安,你爹都给你们安排好了。”
“那我爹怎么不回来接我和我娘?”
“你爹还有重要任务,完了就回来!”
“真的?”
“真的!”
一通解释,赵二的娃娃终于信了唐老四的话,转身对着母亲道:“娘,咱们不哭了,他不是坏人!俺,俺也想去长安读书!”
“娘知道了!”
还在落泪的女子拍了拍儿子的后背道:“你先和你大兄回内屋,娘和他谈谈好吗?”
娃娃嘴巴一嘟显然不情愿,却转身回了内屋。
待得娃娃回了内屋,赵二的婆姨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问道:“敢问将军,若是奴的儿子去长安读书,奴多久能见他一次?能否一个两次?不,一次就够了!”
“嫂夫人!”
唐河上拱手行礼道:“某在长安有个作坊,可以安排你进作坊做工。包吃不包住,月俸百钱,这样每个月你就能见着孩子四次!不知你是否愿意去?”
一百钱为一吊,能做什么?在大安坊租赁一间屋子做住处还是没问题的。这是唐河上的工坊兴起以后大安坊出现的新租赁方法,几个路远的工人合租一个院子,摊派下来,到每个房间上,价格不高。
想来赵二应该是休沐的时候经常回来,和妻小摆谈长安。其妻倒不像一般妇人那样患得患失担忧去了长安没办法生活。
“奴,自是愿意的!”
赵二的婆姨摇摇头道:“但是,奴不能去!”
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