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天气转冷,姜妙给小宝穿上亲手做的棉袄,脑袋上扣了顶夹绒风帽,跟随姑妈去隔壁县城查账。
肖府名下产业不少,京城周边不太紧要的县城,账目都归了姜秀兰管。
归来的途中,下起了初雪,不算大,撒盐似的,簌簌落在马车顶。
路过法源寺,姜秀兰提议进去避避风雪,顺便给佛祖上柱香,主要还是担心小宝寒气入体会生病。
姜妙想着难得出来,带儿子进去沾沾佛气也好,便点点头。
姑侄俩一前一后进了法源寺大门,刚下石阶,就见里头出来几个人。
为首的,姜妙认识,还很熟。
大概是为了避人耳目,他没有穿御赐的绣金线蟒袍,身上只是件寻常立领袍,领口两枚盘扣保守又禁欲,身旁是位姑娘,有丫鬟为她撑伞。
伞下的姑娘一身娇黄齐胸襦裙,外罩狐狸毛斗篷,右手捧着暖炉,左手捏着一串小叶紫檀佛珠,隔着雪雾,姜妙没太看清楚她的容貌,匆匆一瞥便收回眼。
“怎么是她?”姜秀兰低声惊呼。
“谁?”姜妙下意识问。
“九公主。”
九公主,李敏薇,当今圣上崇明帝的第九个女儿,孙贵妃所出。
这是姜妙从姑妈那儿得来的消息。
大概是因为傅经纬曾经在肖彻跟前提及了这个人,她格外敏感。
眼下见这俩人在一处,姜妙的心情有些复杂。
来不及多想,她抱紧儿子屈下双膝,准备跟着姑妈行礼,却被李敏薇先一步拦住,她迈着小碎步走来,轻咬唇瓣,“你们不要这样,我没打算惊动任何人的。”
听声音,还很稚嫩,大约只十四五岁的一个小姑娘。
姜妙抬头时,看到她将左手上的佛珠取了一颗下来,扔进丫鬟捧着的盒子里。
之后,就没再听到李敏薇说话了。
姜妙心中狐疑,不明白这位公主到底在做什么。
肖彻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视线掠过来,恰巧与姜妙的撞上。
四目相对,姜妙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明显加快。
不想让这种异样的情绪再继续,她别开头,假装伸手拨弄了一下小宝头上的帽子。
李敏薇被肖彻送了出去,姜妙回过神,问姜秀兰,“姑妈,公主刚才为什么要把佛珠取下来?”
姜秀兰也不太确定,“我听冯公公说的,好像是在练什么闭口禅,说一句话,她取一颗珠子,珠子完了,明日之前她都不会再说话,所以一般情况下,没有重要的事儿,她不会轻易开口。”
姜妙:“……”
都还是张娃娃脸,这么小的年纪,为何要如此封闭束缚自己?
姜妙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往下想,“姑妈,咱们进去吧!”
姜秀兰每年都会给法源寺添一笔香油钱,寺里的小师傅们认识她,才见到人就把她们请去客院厢房,又给端了个火盆进来。
姜妙把小宝抱坐在腿上,伸手轻轻搓着他冻得半僵的小肉手。
小宝很安静,瞧着像是要睡着的样子,实际上是在生闷气。
臭爹爹,娘亲不陪去陪什么九公主,还想不想要媳妇儿了?
喝过热茶暖了身子,姜秀兰才带着姜妙去大殿进香。
怕里头焚烧香纸的味道太浓熏到小宝,姜妙没有做祈福,上了香就抱着儿子退出来。
殿外右墙边有一株梅花,花苞刚吐蕊,开得正好看,姜妙抬步走过去,尚未来得及细赏,就听到墙外有人在说话。
“劳烦大师……嗯……肖某就此告辞。”
哪怕隔着一堵墙,姜妙也第一时间认出,那声音的主人正是肖彻。
看来他并没有直接把九公主送回宫,而是送到大门口又折了回来。
姜妙的心情莫名松快了几分。
她一手抱着小宝,另一只手伸出去折了一朵梅花放在鼻尖嗅。
可惜鼻子被冻僵了,什么香味儿也没嗅出来。
这时,有脚步声靠近,紧跟着,男人低稳的嗓音便传入耳,“怎么不进去?”
听出来人是肖彻,姜妙没有看他,只冷静道:“上完香,怕熏到小宝,出来透透气。”又道:“真巧,竟然会在这儿碰到厂公。”
肖彻轻嗯:“办差。”
干脆利落的语气,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姜妙不再多言,这种场合,问得多说得多反而招人烦,她懂得适可而止,更懂得拿捏分寸。
刚才跟肖彻在墙外说话的是法源寺住持大师,他也走了进来,目光首先落在小宝身上,看了片刻,竖起手掌“阿弥陀佛”一声,“小施主福泽深厚,将来是个贵人。”
小宝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太小了,上一世死的时候才五岁,即便是重生,他也不知道自己重活了一回,以为只是做了场没有娘亲光有爹爹的梦。
因此他并未反应过来住持大师已经看穿了一些东西。
姜妙对于神佛,谈不上信,也谈不上不信,闻言,对着住持大师行了个礼,“多谢大师吉言。”
住持大师走开后,姜妙也想走,不想气氛尴尬。
小宝一双水葡萄似的大眼睛却盯在肖彻身上,满满的幽怨,知道自己说了话也没人听得懂,他索性就不说,只气鼓鼓地瞪着他爹。
肖彻有所感应,但理解错了,以为小家伙是被冻得不高兴,吩咐姜妙:“客院有厢房,带孩子进去取暖。”
姜妙嗯了声,迎上他平静的目光,“厂公不进去吗?”
肖彻回视着姜妙,她那双眼因为有雪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