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丫和骆孙氏,两人前一晚都没有睡好。
春丫担心李娇娘救不出她,她会一辈子被困在这府里当个活死人,哪里睡得着?整晚坐在桌旁抹眼泪。
给人冲喜的下场是什么,她在村里听人说过。
要是男人没死,她的下场还好些,做个丫头小妾的,能进出自如,还能回家。
要是男人死了,她就是寡妇了。
她这辈子都不能走出这所宅子了。
有吃有喝又怎样?没有自由,活得像鸟笼子里的金丝雀。
这不是她喜欢的。
她喜欢在村里自由自在地钓鱼钓虾。
喜欢在田间地头摘野花,喜欢在村里的路上来回跑着玩。
喜欢跟春宝抢吃的。
她不欢王家巴掌大的小房间,喜欢哪怕是漏雨,也让她不想离开的破家。
因为那里有娘!
春丫心里担心,不安,一直叹着气,叹着叹着就又抽泣起来。
骆孙氏睡着她的床,头一次睡这么软这么香喷喷的床,她一挨枕头瞌睡就来了。
原以为能美美睡一晚,哪晓得,睡不了一会儿,骆孙氏就被春丫的抽泣声吵醒。
她不耐烦就骂。
春丫被骂得更哭了。
气得骆孙氏伸手狠狠拧着春丫的胳膊肉,“死丫头,我还没有死呢,你嚎什么丧?”
被拧疼的春丫,更加放声大哭。
守在廊檐下的丫头,以为春丫是又想家了才会哭,没理会,靠着廊檐柱继续打着盹。
就这样,春丫和骆孙氏,哭哭吵吵一直闹到天亮。
春丫哭累了,正趴在桌上犯迷糊,骆孙氏睡得鼾声正响,门上传来敲门声。
“春娘子,起了吗?我要进来了。”
春丫一个激灵醒过来,抹着泪水坐正身子,“醒……醒了,进来吧。”
一个翠衣大丫头推门走进来,笑着道,“春娘子,快跟我走吧。”
春丫站起身来,愣愣看着她,“去哪儿?”
“你家嫂子哥哥要带你回家呢。”
春丫惊讶地看着她,“娇娘姐吗?骆诚哥也来了?”
“嗯,老爷同意你回去了。”那丫头歪着头,看着春丫,“你不想走吗?不走也可以啊,留下来跟我做伴吧。”
“不不不,我要回家。”春丫心中悬着的石头,马上落回肚里,她抹了泪水笑着道,“他们在哪儿?快带我去见他们。”
“在老爷的书房。”丫头道。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睡得正香的骆孙氏被吵醒了,她隐约听到春丫和一个丫头说,娇娘要接春丫回去了。
接回去?
她的一百贯呢?会不会被要走?
骆孙氏赶紧从床上爬下来,鞋子也顾不上穿好,踢踏着追了上去,“哎,你们去哪儿?等等我!”
那个大丫头回过头来,推了把骆孙氏,“没叫你去,你在这里候着,等老爷吩咐。”
说着,还将门关上了。
骆孙氏不知是什么意思,又不敢惹着这户人家的仆人,老实地回了屋里候着。
看看天色还早,她又回床上睡去了。
春丫跟着大丫头,来到王员外的书房。
王员外道,“小少爷的病好了,你就不必留下来了,跟着你的家人回去吧。”
春丫看向李娇娘,又看一眼骆诚,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话,莫非她在做梦呢?
李娇娘微笑着点头,“我们这就走。”
春丫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原来她不是做梦呢,“谢谢娇娘姐。”
。
离开王员外的书房,王家的管事娘子胖妇人,引着他们往府门那儿走。
春丫发现骆孙氏不在,小声对李娇娘道,“娇娘姐,我奶奶呢?”
李娇娘看着她,“喜欢她天天打骂你?骂你是废物?再或者卖你去给人冲喜?”
春丫连忙摆手,“不要!我只是,随口问问她在哪儿。”
李娇娘一笑,“她将你卖进这府里,得了一百贯钱呢,如今你回家去了,那一百贯钱就得还给王家,要是还不起,当然是不能走了。”
要是她没有猜错,那一百贯钱,怕是没剩几贯钱了。
春丫惊讶道,“要是……奶奶还不起呢?她有了钱,一定会给爹的,她现在手头上,不会有太多钱的。”
“那就是她的事情了,她是个大人,还赚不来钱的?”李娇娘拉着春丫的胳膊,“春丫,你就别操心她了,她不会有事的,倒是你,还是操心着,怎么不被你爹和奶奶再卖掉吧。”
春丫不说话了。
怎么不被卖掉?当然是嫁人了,她嫁人了,爹和奶奶就管不着她了。
可她还小,嫁人还得等两年。
再说了,她嫁谁好呢?
在村子里,像她这么大的姑娘,早就有人登门提亲了,提了亲订了亲,过上两年再嫁人。
因为她爹烂赌又爱借钱,她家在村里没有人缘。
没人缘,就没有提亲的人。
春丫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声。
出了王宅大门,李娇娘发现,春丫的身上,还穿着王家送的粉色外裙,她叫春丫脱下来,还给了胖妇人秦婶。
秦婶惊讶地看着她。
李娇娘道,“我小姑子不是王家的人,穿王家的衣裳不合适。”
说完,她扶着春丫坐上驴车,骆诚骑着王家送的马,离开了这里。
秦婶看着手里的衣裳,赞叹道,这李娘子真是个有骨气的人,这种颜色的衣裳,做工精细价值好几贯钱,但却是给姨娘穿的。
她是不希望自家小姑子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