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成锦坐上弘治皇帝的轿子,热到吐舌头,狗最热的时候也就这样了吧……
一个时辰后,终于到了良乡。
严成锦和李东阳站在轿子旁,等候弘治皇帝下轿。
萧敬喊了三声,里头也没反应。
严成锦连忙撩开轿帘。
只见弘治皇帝如烂泥一般,瘫软在座位上。
这该不会是原地驾崩了吧……
萧敬吓出尿来,李东阳也慌了,推了推弘治皇帝,丝毫不见反应。
“你……你这是什么轿子!”
“快叫御医!”
“良乡哪来的御医,叫大夫。”李东阳比较镇定。
严成锦看见一旁有个被打开的盒子,里头是mí_yào,怕是弘治好奇闻了一下。
臣都说了四遍了,你还要碰,朱家的人,果然都是好奇宝宝……
萧敬让厂卫把良乡的大夫都请来。
大夫看过后,没过多久弘治皇帝才悠悠醒过来。
“朕睡着了?”
严成锦等人跪在地上,齐声道:“臣万死!”
弘治皇帝却精神奕奕:“不怪你,朕许久没睡这么深了,这里是哪里?”
“良乡衙门。”严成锦道。
弘治皇帝走到衙门外。
窄小的街道,熙熙攘攘的车马和商铺,地上还有许多商贩叫卖,虽不比京城繁华,却同京城一样热闹。
再来良乡,其实严成锦也吓了一跳。
上回京城夜游,弘治皇帝见过这样的景象,诧异:“流民都去哪儿了?”
“在良乡西南的草棚。”
严成锦带着弘治皇帝,顺着街道走到头,再往西走,大约走了一里路,鼎沸的人声抛在身后。
只见,这里有许多工坊。
衣裳褴褛的流民,卖力干活,瞧见张知县,连忙跪地行礼。
弘治皇帝环顾四周:“这些工坊,能养活几万流民?”
“先帝重农而轻商,是认为耕种才可以养活百姓,此举并无不妥,只是,商人亦能养活百姓,工坊给流民们发工钱,流民虽然无田地,却也可以用工钱来买粮。”
“工坊一日给他们发七分钱,足以养活一家几口人。”
良乡的工坊,做不到为每一个流民提供岗位。
但一户只要有一个人在工坊干活,领到的工钱,足以养活一家人。
严成锦请奏取缔赈济,就是想让弘治皇帝来良乡一趟。
他猜,弘治皇帝这次来,是想看看顺天府的流民安置得如何。
推行新商制,得先让弘治皇帝信服,而让他信服的唯一办法,就是亲眼所见。
今日定然会在他心中留下极深的印象。
李东阳问道:“良乡新税收纳银子,为何还有如此多商贾来良乡做买卖?”
“这个还是由张大人来说吧。”严成锦有意让张贤露露脸。
张贤躬身:“良乡虽然推行新法,所纳的银子却不多,相比所纳的银子,商贾们在这里开店做买卖,赚得更多,所以才愿意来,连江南的商贾也会来良乡采办。”
良乡新税收银子比例低。
这样一来,商人不会排斥,虽说收得低,却能实打实收上来银子。
在朝为官,家里做买卖的大有人在。
动了士绅的利益,就是动了朝中大臣的利益。
变制,但不加价。
严成锦在良乡推行新法前,经过深思熟虑,才命张贤改税制。
弘治皇帝方才便注意到了张贤:“你是这里的父母官?”
张贤受宠若惊,朗声:“臣张贤,正是良乡县的父母官,陛下在此,臣想弹劾两人,一是宁寿侯张鹤龄,二是长宁伯周彧,得良乡投献之地,多达近万亩之数,还请陛下做主,将这些良田归还良乡!”
严成锦吓了一跳。
张贤比想象中的还莽!
张鹤龄和周彧的田地,是谁批的?还不是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皱着眉头,厉喝:“你好大的胆子!”
李东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严成锦也跪了下来。
张贤这种行为,与百姓进京上访告御状无异。
张贤与他不同,他是都察院御史,直接对弘治皇帝负责,张贤只是小小的知县,受顺天府管辖,正规操作应该是向顺天府禀告,顺天府再将疏奏送去内阁票拟,最后由弘治皇帝或者司礼监批红。
张贤倒好,直接越级面谏,连笔墨费都省了。
“《大明律》,若冲入仪仗内所述事不实者,绞!”萧敬冷声道。
一般的京讼,最多是杖刑或者徒刑,要是犯了上面这条,直接绞死。
连在午门或长安街喊冤也不行,若确有冤情,你也得服刑,枷号一个月,若是没有冤情,一百大板,发放边疆充军。
大臣不喜百姓拦轿告状,纵然百姓有理有据,也要被打得半身不遂,不是将性命豁出去的人,不会轻易选择上访。
张贤跪在地上,并无多少慌张,显然知道后果。
正在这时,严成锦正色:“臣恳请陛下去一处地方。”
“你又要带朕去哪里?”
“陛下不是奇怪,良乡没有流民吗?臣带陛下去看看。”
弘治皇帝虽疑惑,却愿意跟着他去。
严成锦带着弘治皇帝,来到工坊的西南角,这里离良乡街道二里远,十分僻静。
密集的草棚,出现在眼前。
这里有许多流民,他们衣裳没有一片完整的地方,脏兮兮的脸,明亮的眼睛却望着他们,有些胆怯。
衣不蔽体的孩子,隐约有一股恶臭袭来,似乎恭房的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