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夏深吸口气,“他是你们的爹,姐姐怪不着他。”
当着孩子的面,她确实没法说人家爹怎么样。
“只是颂言感冒了,不知道烧了多久,如果不吃药降温,后果不堪设想,”安知夏将小姑娘拉着坐回炕上,摸摸一层床单下冰凉的温度,便指使着哥哥去烧火。
安知秋刚出去又回来了,额头上青筋跳动着,尽量缓和表情问道:“你们家柴火呢?”
村里过冬烧炕,需要大量的柴火,是以秋收过后,队里会按照个人工分将麦秸、棒芯等分下去,还组织青壮年上山砍伐枯树、繁茂的枝干当柴火。家里孩子们再勤快点,每天拾上做饭的量,囤积的柴火足够撑到来年春天。
可是,春节还没过去,房家厨房里只有一小捧做饭用的柴火。
房礼希和房颂言怕惹了他们生气,对视一眼低头不敢吭声。
倒是小丫头房歌欣挺着小胸脯掰着手指说:“顾爷爷、柯奶奶、高爷爷、席爷爷年纪大了,受不了寒气和潮气,就用了我们家的柴火。
哥哥说爹每天干活辛苦,我们不能拿着这事烦他。
等我们家的柴火不够用了,哥哥就带着我跟姐姐去后山捡。”
“我们每天捡的柴火够用,四处跑跑跳跳身子还暖和,”房礼希连忙补充着。“只是这两天我躺在床上,没去捡才不够用了。”
“所以棉被呢?”
小丫头嘴巴快,皱着小脸说:“高爷爷家的哥哥感冒了,说是被子太薄着了凉,就将我的新被子借走了。又说他没有胃口,拿走一袋奶粉,挖了大半罐子麦乳精,半箱子饼干还有罐头。”
“是买的,高爷爷给钱了,”房颂言也扯扯妹妹的袖子,心虚地争辩道。
“哼,你们不能觉得我小,就不会算账。一块钱看着多,都买不着两斤肉。奶粉、罐头、麦乳精和饼干都是稀罕物,不比猪肉贵?
我瞧着他们是将哥哥姐姐当成我哄了,随便给点钱就往家里揽东西。”
安知夏挑挑眉,“呦呵,你们一家四口终于有个明白人。”
房礼希小脸涨得通红:“我们刚来的时候,他们给我们不少帮助。现在我们有能力……”
“有什么能力?就是一个将自己折腾到冰窟窿里,一个高烧忍着?你们才多大点孩子,应该是被继续照顾的年纪。”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九岁的孩子,怎么隐忍修炼成被人百般蹂躏的面团呢?
“我爷爷奶奶如果在的话,也差不多这个年纪,”房礼希眼里含着泪,扣着身下的床单。“他们很疼我跟妹妹的,如果不是护着我们,也不会,也不会……”
安知夏火气顿时消散了。
记得自己曾经演过一部人气极高的青春偶像剧,自己饰演的小姑娘独自在外求学,坐公交车的时候总是积极给老人让位。
别人说她傻,说她会装。
她只是笑着在手里的日记本上写着:我没有那么善良,也没那么伟大,只是想着,如果我给年迈的老人让座,那在家乡腿脚不便的爸爸妈妈坐公交时,会不会有同样一个姑娘为他们让座呢?
乌鸦还知道反哺,更何况是人呢?
子欲养而亲不待,道尽了多少痛楚与酸涩?
“姐姐没说不让你帮助别人,只是你要掌握一个度。在自己和家人基本生活得到保障,有了富余时,再伸手。
你瞧瞧,因为你无节制地帮助那几个老人,自己家吃不饱,得大冬天凿冰钓鱼,差点没捡回小命,让家人跟着担惊受怕。而你爹也因为你太过慷慨,家里快要断顿了,大年初一都要辛苦干活。
你不心疼啊?
为了别人孙子让出被子、吃食,颂言也感冒发烧,你不心疼?
你爷爷奶奶更希望你们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而不是背负着愧疚。”
房礼希咬着手背呜咽着,“姐姐,我,我想爷爷奶奶,我想爸爸妈妈……”
安知夏听这话有些怪异,但被他隐忍哭的模样感染得也想哭。
“姐姐也想家呀,想自己的亲人。可是我们回不去了,得往前看,咱过得好,才对得起亲人的期许。”
小哥哥哭了,俩小姑娘也瞬间红了眼眶,围过来小声哭着。
来的时候她们还小不怎么记事情,都是哥哥时常念叨着长辈们多么疼爱他们。说得多了,她们的记忆也跟着发生改变,似乎真得感受过。
“好了,大年初一的哭什么?”安知秋哭笑不得地上前挨个摸头安慰着:“咱得高高兴兴地过大年呀!颂言还发着烧呢,不知道公社卫生室有没有值班的医生。”
安知夏点点头,将眼里的泪意眨巴回去,“哥,你抱着颂言去卫生室瞧瞧。我,”她握着拳冷哼道:“我去会会那几个老家伙!”
刚说完,不等哥哥接话,她就先看向房礼希:“他们是欺负你们人小懂事不会跟家长告状,倚老卖老,你不会还想继续纵容他们吧?”
房礼希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姐姐,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不该,嗯,我不该慷他人之慨,让爹和妹妹跟着一起受罪。等晚上爹回来了,我会跟他说的,让他替我们讨回公道。”
“对嘛,你这性子太面了,等身体好了,就跟牛旺他们一起出去玩。你爹身强体壮的,肯定能养活你们三小得,别操心让自己耽误长个子。”
虽然应下来,但安知秋还是先去了隔壁抱了些柴火。
那几个人要面子,不光没有拦着,还客气地问够不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