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王,你喊我王干事就好,”王干事推了推镜框,眼睛时不时地瞅她一眼,黑瘦的脸上一直飘着红晕,像是喝醉了酒。“你填下表格,我们得整理成档案,为你办理入职手续。”
安知夏笑着点头,接过表格,在他对面坐下,从口袋中拿出钢笔唰唰地填写着。内容不多,就是些姓名、性别、年龄、民族、籍贯、学历、婚姻状况、家庭关系和生平等。
“小安同志的字写得可真好看,应了那句字如其人的话,”王干事是真心地赞美着。
安知夏依旧笑笑,拿出昨天自己偷偷用相机拍摄洗出来的黑白一寸照片,涂上胶水粘贴在表格上。
王干事拿过来仔细地看着,那女人又啧啧不客气地道:“小王,你这是在检查还是在背诵呢?这女的结婚了吗?我瞧着她手和脸干净白嫩得紧,不像会干活的。她怕是不适合你娶回家照顾四个孩子。”
“刘姐,你嘴巴就积点德吧!”王干事脾气再好,这会儿也忍不住气得使劲拍了下桌子,咬着牙冲她低吼:“人家小安同志刚来,你至于这么刻薄吗?以后大家在一个楼上办公,抬头不见低头见,要团结互助,一起为公社谋发展。你这个态度要不得,是跟公社发展背道而驰!”
刘干事冷笑声:“你话说得冠冕堂皇,以为自己英雄救美能博得个好印象,就可个劲踩低我?我就看不惯你哄小姑娘的样子,”她转身看向安知夏,又说:“小姑娘,你年纪轻轻的可别被一些看似老实,实则满肚子黄水的男人给骗了。”
安知夏瞥了俩人一眼,不耐烦地说:“麻烦俩位抓紧给我办入职手续,就一张简单的表格,你们墨迹到什么时候?干不了就收拾走人,三十六个村还找不到一个办实事的人了?”
俩人都默了,这是一个要办理入职手续的小萌新该有的态度吗?
这硬气的模样,像是公社是她家开得。刘干事闭上了嘴巴,怂怂地只会哼哼拿眼睛瞪她。
王干事连忙将表格收入档案袋中,在封皮上写了她的名字、分配的部门和职位,“小安同志,是这样的,咱公社的人员是定额的,一个萝卜一个坑。像你这种半道来的情况还没出现过。昨天领导们开会的时候特意提了你一下,说年轻人就该有闯劲,所以将你暂时安排到农副发展部门。”
见安知夏没什么反应,他又解释道:“这个部门很清闲,只有一个主任和俩干事,但是享受的福利待遇不低。你虽然是临时工,但只要做出点成绩,肯定能早早转正。”
安知夏点点头,拿起自己的介绍信离开了人事部,开始寻找农副发展部门的牌子,一层二十多间屋子左右一瞧便看到了头。她爬到二楼,右转最后一间便是她的办公室。
敲敲门,听到应门声,她推开进去。
“你是新来的小同志吧?”一个头秃了一半,带着圆框眼睛,屯着肚子的中年男人端着搪瓷缸喝了口白水,从报纸缝里瞧了她一眼。
见到小姑娘漂亮的不像话,他忍不住伸了伸脖子,神色缓和了些,下巴点点门口的位置:“我是农副的章主任,咱部门平时没啥事情,但是你最好不要串门,得随时听候其他部分的调动。哪里需要咱,咱就去哪里。喏,那是你的位置。”
“章主任好,我叫安知夏,是在河塘村下乡的知青!”安知夏眉眼弯弯笑着说,从包里拿出一把大白兔奶糖、一包椒盐花生递过去,也把自己的资料一起送上。“我哥怕我年纪小受人欺负,非得塞给我这些分给新同事。都是些小零食,您拿回去给孩子们分分。”
章主任见东西不算多,但也不是普通人能拿出来充大方的,脸上带着些许笑意,“行,只这一回,下次可不许这样了。”说着他将东西扫到桌洞里,看着手里的资料,不住地点头道不错。
屋子里其他两个人也笑着跟安知夏打招呼:“小安同志,我姓张,你喊我张哥就行。”张哥二十多岁,长得略显秀气,个子不高但颇有些爽朗之气,瞧着倒是挺好相处的。
“我姓李,你喊我李姐吧?”李姐三十多岁,穿得整齐干练,笑容也亲和,说着就站起来拿着抹布过来帮着她擦桌子。
安知夏从包里再次拿出两份的量,只比章主任少了一成,乖巧地跟人打招呼。
“咱部门好久没有进新人了,还是这么漂亮乖巧的小姑娘,”李姐将东西放回抽屉里,小声开始跟她普及公社里的事情。
“咱农副发展部门听着名字响亮,却只是个摆设,哪里都能喊咱去干活。其他部门的同志将我们当成长工使唤,以后你就知道了,如果不是能拿着工资和福利,谁愿意当跑腿的,整天看人眼色?”那几颗大白兔奶糖和椒盐花生起了作用,李姐最后说了几句掏心窝的话,道尽了公社农副发展部门同志们的酸苦。
公社的小楼建得漂亮好看,但是里面配备的桌椅显得有些破旧。起码农副发展部门的比不得人事部,而自己的更是桌面缺板,椅子瘸腿……
身份差距体现的格外直白豪放。
安知夏从人事部出来,就在电子图书馆中搜索了农副发展部的名字。公社其实是一个将工、农、商、学、兵有序结合的基层单位,下设生产大队和生产队,实行统一领导、分级管理和组织军s化、生产战斗化、生活集体化。俨然是个小社会,按理说这农副发展部门作为经济开发的先锋,应该占据蛮重要的位置,而非形式化,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