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为了报答——”祁穆飞喃喃了半晌,却欲言又止,“所以——”
祁穆飞沉思良久,又自我否定式地摇了摇头,最后黯然说道:“祁家于你,只有亏欠,并无恩情可言。你要离去,自无可厚非。但——”说到这里,祁穆飞转过头来,直面道,“但如果你是为了报仇,那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就当好好活着。就算天命不佑,我们不能好好地保全自身,也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去做无谓的牺牲。”
尽管师潇羽说了那么多离开的理由,但到祁穆飞这里,这一切都不是理由,没有什么比一个人的性命更重要的。
显然,祁穆飞从一开始就清楚,师潇羽真正离去的理由,不是报答,而是报仇。哎,都是那个杏娘惹的!
既然对方已经知晓自己离去的真正理由,师潇羽也不再回避,她淡然一笑:“性命二字,于祁爷而言,有贵千金;而于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若能以一己之身,一酬父怨,便是死得其所!”
语气十分坚定,眼神之中视死如归的刚毅与她弱不禁风的外表显得格格不入,莹莹的泪光之中还泛起了一丝倔强不屈的英气。
“不行啊!”祁穆飞摇了摇头,表示反对,至于反对的理由则是:“岳父于我有托孤之嘱,我对岳父亦有千金之诺。我不能相负,也不能相违啊。”
“我父亲?他和你嘱托过什么?什么托孤之嘱?什么千金之诺?”师潇羽有些诧异,虽半信半疑,却又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两年来,她也一直很想知道为什么父亲当年要将自己许给祁穆飞,这件事一直让她耿耿于心。情知中间必有缘故,但无奈父亲和兄长皆已离去,无人可问,无人可解。祁穆飞这席话,霍然唤起了她这个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
祁穆飞意味深长地掠过一丝笑容,说道:“你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你父亲会把你许作我的妾室吧?”
师潇羽一怔,两颊的泪水犹未干透,眼角的泪花已然蠢蠢欲动。嘴角微微抖动,对于祁穆飞呼之欲出的那个答案有些渴盼,又有一些恐惧。两情交汇之下,师潇羽选择了沉默以对。
祁穆飞微微皱了皱眉头,摆出一副努力回忆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的样子,然后一脸迟疑地含糊其辞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理由。你父亲当年告诉我说,你很喜欢寒香亭畔的一株鸳鸯红梅。”
祁穆飞顿了顿,目光却没有游转,似乎也急切地期待着从师潇羽的神情中找到自己的那个答案,“不过,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找到那株鸳鸯红梅。你能告诉我,它在哪儿吗?”
听到祁穆飞这样一个简单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回答,师潇羽讶然失色,抬头相视,那犹疑的目光转瞬间便被泪水给吞没了,连自己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下一沉,就像是有一个沉重的答案忽然落进了她的心里,这个答案因为饱含真情而深沉。
沉默了良久,师潇羽才缓缓回过神来。她眼角微微一颤,遗落下两串含笑的泪珠,那笑容很温和很平静,没有一丝怨恨,没有一丝怀疑。那泪水很澄净很通透,饱含着歉意,也凝聚着感动。
困扰多年的疑问一下子纾解了,缠结多年的怨恨也一下子消散了。连祁穆飞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然师潇羽没有直接回答,但她的表情已经婉转地交代了一切。
这个多年来他一直不甚相信的答案,师潇羽居然片刻之间便相信了。这也让他不得不相信了当年师清峰对自己说这番话的时候,是出于真心,而非戏言。
他开始有些后悔,有些内疚,为什么自己多年来都不肯相信?
不过,师潇羽并没有让他的悔疚之情持续太久,一笑过后,师潇羽便淡淡地否认道:“定然是父亲记错了。祁爷自家的梅园,又怎会不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