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时分,方子安像往常一样坐在前院的公房里喝茶办公的时候,后面的衙门大堂里,七八名杂役和小吏已经神色紧张的窃窃私语议论不休。他们神神鬼鬼的低声议论了一会之后,终于集体出了衙门大堂,前往前院厢房,来到方子安的公房之中。
几个人你推我让,在廊下踌躇。最后还是老兵王进拎了一壶新烧的开水进来准备给方子安续茶的时候看到了这群神神叨叨的家伙。
“干什么呢你们?老马老钱老侯,你们站在门口作甚?鬼鬼祟祟的。”
“哎呦,王老哥,正好,你给通禀一声,问问方大人有没有时间,方不方便见见我们。我等有要紧事禀报。”老马赔笑道。
王进一时有些发愣,没想到他王进也有被老马叫老哥的一天。老马老侯老钱这帮衙门小吏,平时可都没拿自己当人。
“要事禀报?你们能有什么要事禀报?再说了,你们平素也不向方大人禀报事情啊,你们不都是向夏大人禀报的么?今儿是怎么了?怎地要向方大人禀报事情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王进道。
“王进,你还不知道么?夏大人……他出事啦。他好像……好像死了。”老侯低声道。
“什么?你们开什么玩笑?”王进人都傻了,他真以为老侯在开玩笑。
“谁和你开玩笑?我们都得到消息了。夏大人昨晚出事了。这事儿方大人恐怕还不知道,我们所以才来禀报方大人。快去禀报啊,这事儿可不是小事。”老侯瞪眼道。
“哦哦哦,是是是。这便去禀报。”王进慌得心里怦怦跳,一方面被这个消息震惊,一方面又觉得这事儿不太可能。心情更是有一种希望消息为真的期待和狂喜,又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恐慌。
王进很快便出来了,咽着吐沫向几位招手。老马等人忙整衣躬身进了方子安的临时公房,跟着王进进了内间。他们看到了坐在桌案后真端着茶杯喝茶的主薄方大人。
方大人似乎有些疲惫,眼眶有些微微的发黑,脸色也有些苍白。但是他的腰杆依旧笔挺,双目依旧犀利摄人。他坐在那里的样子自有一种威严,让曾经吃过主薄大人亏的老马老侯等人腿肚子有些发软。
“小人等给方大人见礼。”老马等几人跪下行礼。
方子安放下茶盅打了个阿欠,摆手道:“几位不必多礼,王进说你们要见我禀报要事,我们这衙门里还有什么要事么?”
“方大人,确实是要事。夏大人死了!”老马直接了当的道。
“什么?”方子安腾地站起身来,声音有些做作,表情有些夸张。此刻若是有一面镜子在方子安面前的话,恐怕他会立刻笑出来,因为他会看到他的演技是何等的浮夸。
“你再说一遍?我没听错吧。”方子安叫道。
“大人,千真万确。夏大人死了。昨晚西湖西岸万松山山坡上的张家酒楼失火,烧死了几十个人。夏大人便在其中。”老侯连忙道。
“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方子安叫道。
“真的真的。老袁他住在涌金门外,昨晚大火他亲眼所见,只是不知道夏大人死在那场大火里。咱们涌金门望火塔驻地的三支潜火队都去救火了。今早,老袁从他们口中得知了情形。太惨了,整座酒楼烧成了白地,那火苗子蹭蹭蹭好几层楼高。完全救不了火。咱们的人去了也白搭。烧到今天早上火才灭了的。涌金门潜火队的兄弟们辛苦了一夜,早上才撤回来。太惨了,里边烧死二三十个人,一个个都烧成焦炭了。”老马快速的解释道。
方子安皱眉道:“都烧成焦炭了?那怎么知道烧死的是夏大人?”
“嗨,夏大人的兵刃好认嘛。夏大人身上的配刀是从中护军中带来的,上面刻着他的名字呢。不像咱们库房里那些刀,都是随便打造的刀。夏大人向来刀不离身,在火堆里找到了夏大人的配刀,涌金门驻地的兄弟们都认出来了。这还能有假么?”老马道。
方子安面色发白道:“果真如此么?那可了不得了。怎么这么大的事情,涌金门潜火队的兄弟没有禀报上来,我竟然还一无所知?还有,夏大人为何出现在那张家酒楼,又怎么会烧死在那里?这事儿怎么这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我怎么觉得这事儿跟做梦似的。不敢相信。”
“方大人,不光是您,我们也不敢信啊。可是,涌金门兄弟们跟老袁怎敢造这样的谣,他们不想活了么?这样的玩笑岂敢开?对了,他们救了一夜火,自然禀报来的迟些。卑职估摸着,李塔长很快就要来衙门禀报此事了。哎,这可怎么了得。”老侯忙道。
方子安咂嘴踱步,一副焦急惋惜手足无措的样子。忽然他停步了,沉声道:“不等他们禀报了,我得去瞧瞧去。你们几个,好生的守着衙门。倘若这事是真,死了这么多人的话,应该临安府衙门的人已经知道了。不知道咱们上官知不知道。但此刻消息尚未证实,也不能去禀报上官,此事暂时押后,我去瞧瞧现场弄清楚了再说。”
老马老侯等几人忙肃然拱手称是,一直没说话的老钱突然开口道:“方大人切莫着急,可莫要急出什么差错来。您现在是我们衙门唯一的主心骨了。咱们衙门上下都得靠着大人您主事,您可得保重才是。”
老马老侯等向老钱投去鄙夷的目光,这狗日的这么快便开始大拍马屁了。更可恨的是,这第一通马屁被他给抢了,再拍的却也似乎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