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神神道道地讲完故事,猛地直起身子,恢复成正常的样子,“当个故事听就得了,怎么可能有人真的活到一千岁啊。”他哈哈哈地乐开,不再理会钟天明,而是继续朝着匆匆来往的客人大声吆喝酸甜的红山果嘞揽客。
周围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雾,只剩下了被困在雾中的钟天明一个人。
一个收集善良灵魂的画家领主?附带接管罪恶的肮脏交易。
钟天明不得不承认,他对对方充满了好奇,而这种使他有些兴奋好奇感在钟天明身上已经很多年未曾出现过了。脱离试炼场之后,他觉得这个世界除了林远不记得他们曾经发生的一切,已经没什么能难到他的了。
一切邪祟能在她挥手间覆灭。
——直到。
试炼场又一次重新侵入她的生活,甚至这次还带来了令她难以理解的附带品。
“又是那种逼近死亡的感觉。”钟天明的声音很轻,轻到她自己的耳朵都几乎捕捉不到的气音。
“古堡大门啊?不行,不行,那个地方去不得。”带路的人听到钟天明要去的地方,头摇晃的像是拨浪鼓。
“你带我远远看到就行。”
“那也不行的,没人亲眼见过古堡的正门。你们这些外地人,就是不知道古堡主人的厉害,才总一门心思地想进去参观。”
“就在十多年前,从缅因边境来了一群雇佣兵,也是凶巴巴地说要进入古堡去,还绑了当地人给他们带路,最后尸体全都在边境的沟渠里被排成了一排,身上一点儿伤口都没有,死前的表情一个塞一个的惊恐。”
“我们私下里都说,那是古堡的主人收走了他们的灵魂呢!”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口里说的事情,应当也没亲眼见过吧。说不得就是以讹传讹的谎话,古堡领主故意放出来免得别人骚扰他的呢。我可以提高五倍带路的报酬。”
男人的头一阵猛摇,“就算你说出花来,我也不可能带你去的。命只有一条。”
钟天明想了想,也没继续强迫他,拿出一沓钱在他眼前晃了晃,“谁有可能带我去,你总会知道吧。”
顺着年轻男人的指引,钟天明找到了一处破落的棚户,军绿色的单子用木棍支出一个三角形的空间,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角落里挤这一张半米宽的小破床,翻个身人甚至就能掉下去,看上去像是纯手工的粗制滥造。
而这个不大的空间里,每一样用品都是这样的。
缺了口的破碗,漆已经掉到没颜色的破水壶,甚至那道一看就漏风的破木门。
钟天明没从这个贼都不会光顾的地方找到那个缺钱的男人。
于是他决定等等。
钟天明两腿交叠,在旁边一棵遮阳的大榕树下垂落地的根条上靠着,划拉着手机跟林远聊天。
“家里怎么样?”
“不知道,上班呢。”林远回得挺快。
“上班?”
“就之前你接我那地方,我跟老板预支工资来着。”
“我帮你还吧。”
“得了吧,你不让我交我都烧高香了。而且我也没什么事儿,就坐在这儿就行。”
“谁给你介绍的工作,待遇这么好啊。”钟天明眯着眼睛,觉得心里有点堵。
按他的安排,根本不该有公司接收林远。只可惜路还没走到尽头呢,他提前心软了。
其实钟天明自己也不清楚,这些年以来他到底在较什么劲,总想着逼林远到了一定程度,他就能想起来。
根本想不起来吧。
性格也不太像。
她爱的那个林远已经死了,不存在了,她应该认清这个现实。即使一遍遍重复告诉自己,可钟天明还是忍不住想要接近现在的林远。
于是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的境地。
“咳咳咳你是谁啊。”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宛若肺痨的呛咳声,钟天明直接将手机揣进兜里,利落回身。
视野中撞进了衣着邋遢的中年男人。
他身上裹着破布一样的衣服,毛边在身上拖拖拉拉地纠结了许多线团,裸露的皮肤被晒成黑酱的巧克力色,摸着胳膊的手指缝里满是污泥。
看上去不像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钟天明拧了拧眉毛,对面又开始催促,“问你话呢,你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男人语气很横,见这个人不理会他,便拖着腿朝另外一个方向走。钟天明这才发现,他有一条腿是断的,像是被扭折过的木头玩偶,没有行动能力,只能在地面上拖行。
“我是被人介绍来的,听说你接领路的活。”钟天明不确定地又加了一句,“你是维恩吗?”
“你也看到我的腿了,我这样的情况,你觉得我能帮你带什么路?”
“金枫林古堡,所有人都不敢带路的地方,他说你敢去。”钟天明撵着手指,点了根烟叼在嘴上,又递给维恩一支,“你接吗?”
“我走的可很慢,而且,大家都不愿意去,是因为那个地方很危险。”
“你敢去?你的腿是因为?”
“你可别想岔了。”维恩用力吸了口烟卷,眯着眼睛评价道,“你这烟不够劲儿。”
“我欠了一大笔钱,欠给赌场。如果你愿意帮我还掉的话,我挺乐意带你走这一趟的,每一辆列车都不同意在金枫林区域停下来,即使你雇佣了我来给你带路。”
“所以,我需要先租辆车?”
维恩摇摇头,伸出他脏污的手,“错了,你需要先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