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行人归家,倦鸟回巢,放眼望去,一派宁静祥和景象,就连一向喧嚣哄闹的长乐街,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看上去竟也多了几分柔和静谧之态。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李伯推着脸覆面具的豫王爷在人群中穿行。
两人所过之处,自然引起了旁人的特别注目,但两人早习以为常,浑不在意,何况又各怀心事,也无暇去在意,遂旁若无人地继续向丞相府行去。
当豫王爷和李伯回到丞相府时,看到林丞相正负着双手焦躁不安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豫王爷知道他在担心林长歌的情况,于是就把事情详细述说了一遍,并传达了林长歌要在大将军府长住养伤的意愿。
林丞相听说儿子并没有生命危险,不仅如此,竟然还成功留在了大将军府,悬着的心终于平安落地,不过一张脸始终阴沉沉的。
这个混账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也不提前知会他一声,害他吓得半死,看回来后他怎么收拾他。
心中藏了事的豫王爷并未在丞相府停留多久,一把林长歌的事传达清楚,就匆匆告辞离开了。
随着天色越来越晚,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减少。
李伯和豫王爷一路无言地走着。
在距豫王府还有一段路时,李伯终于按耐不住了,一脸神秘地问道:“王爷为何不问宁三小姐找老奴是为了何事?王爷难道就不好奇吗?”
说真的,李伯若是不提,豫王爷都已经忘记这回事了,因为他的心、他的注意力全都被那方绣着兰花的帕子占据了。
那方帕子此刻正躺在他的胸前。然而,他却觉得,躺在他胸前的不是柔软的帕子,而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烘烤着他冰封的心,让他感到温暖的同时也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处境艰难、身子残疾的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和回应这份深情。
“王爷?”李伯见主子久不应声,疑惑不已,忍不住唤了声。
豫王爷回过神,心不在焉地问道:“宁三小姐找你何事?”
李伯却神秘一笑,历经沧桑的脸上现出道道皱纹,“现在不能说,等回府后再告诉王爷。”
豫王爷不禁无语,既然不告诉他为什么还要问他,这是故意逗他好让他着急的吧,不过,听李伯说话的语气,倒像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难道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回到豫王府后,李伯把豫王爷从轮椅中搀扶到软榻上小歇。
按照往常的习惯,接下来李伯会给豫王爷沏杯茶,然后趁豫王爷喝茶歇息时,会去准备热水和药汤给豫王爷清洗身子和泡脚。
然而今天李伯却有些反常,他把豫王爷在软榻上安置好后,没有去沏茶,而是转身关上了房门,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摸出一张黄色的纸,双手颤抖着捧到了豫王爷面前。
“这是什么?”
豫王爷看李伯一眼,拿起纸展开看,原来是一张药方,上面写了大概三四十种药材,也没有很名贵,皆是些寻常药物。
豫王爷很快明白了,问李伯:“这是宁三小姐给你的?”说着话,又把药方还了回去。
李伯见豫王爷对这张药方并不在意,急切地解释道:“宁三小姐说了,用这些药熬成药汤,每天给王爷药浴半个时辰,不出半年王爷体内的毒素就会祛除干净。”
豫王爷闻言,再想想之前自己那些阴暗的猜测,不禁有些惭愧,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说道:“李伯,别费事了,没用的,我的身子,只怕神仙也治不好的,如果再传到皇上那里,更会连累别人跟我一起遭殃,这药方就毁掉吧,不要被人瞧见了。”
李伯不由大惊,忙把药方藏到身后,苦心劝道:“王爷,既然有方子,总要试试才甘心呐,而且宁三小姐说了,她给王爷药方的事长歌表少爷是知道的,如果王爷不放心她,可以去问长歌表少爷。”
长歌表弟知道?
豫王爷忍不住蹙眉,同时对林长歌住进大将军府的怪异行为也越来越好奇。
长歌表弟到底要干什么?宁三小姐又是从哪里来的药方?又为什么要帮他?她就不怕被齐嵘发现祸及自身吗?
他从李伯手里要回药方又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还是没想明白其中的奥秘。
李伯再次劝道:“王爷就不要顾忌那么多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希望,既然有希望就不能放弃。明天老奴亲自去抓药,不会让人知道的。”
自从被毒蛇咬伤后,不管是被动的还是主动的,豫王爷都不曾停止过寻医问药,这几年,吃过的药,用过的方子早已不计其数。
如今豫王爷对自己的身子已不报希望,也做好了一辈子与轮椅为伴、受他人耻笑的打算,但看到李伯期待的眼神,想起宫中母妃为他伤心抹泪的样子,还有那个在他人生最黑暗期送他帕子向他传达爱意的女子,豫王爷心里难受不已,同时也有深深的不甘,不甘自己的一生活成他人的笑柄,不甘作恶多端的人逍遥于世。
他盯着药方沉思良久,最终决定再冒险尝试一回,“既如此,那就试试吧,只是你不要去抓药,还让他们去抓,就跟往常一样,一次也不要抓太多,免得让人起疑。”
李伯欣喜地道:“王爷放心,老奴会叮嘱他们的,反正王爷天天抓药吃药,别人早见怪不怪了,不会有事的。”
豫王爷点点头,不由自主地再次摸向了胸口,只觉那里一片温热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