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内的日光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芒,在一张办公桌后,野原杏子小巧玲珑的身影若隐若现,她俯身趴在桌子上,将小脑袋埋进了臂弯里,上杉清能隐隐的听到她抽泣的声音。
野原杏子的面前也有一份便当和一杯清水,但她也纹丝未动,甚至连开门声都没有将她惊醒。
上杉清用询问的眼神看了芥川龙之介一眼,芥川龙之介会意的低声开口。
“我这边已经打好招呼了,上杉君带着野原小姐走就行,没有人会为难你们。”
“我要先去处理横田野这件事的收尾工作了,我期待着上杉君的答复,那么我先告辞了。”
芥川龙之介很有眼力劲的让出了两人独处的空间,很讲究的行了一个绅士礼,转身消失在了灯光昏暗的走廊中。
上杉清叹了口气,加重了脚步声,踏入了休息室内。
突如其来的脚步声终于将野原杏子惊醒,她慌忙的抬起头,用有些发麻的小手胡乱的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努力的睁大了有些红肿的眼睛,分辨着来人是谁。
等她看到来的是上杉清的时候,她心中一喜,本来一脸悲色的脸上强行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用有些沙哑的哽咽声音开口。
“上杉君!你你没有事吧!”
“我我很担心你!但是我问警察你的情况,他们没有和我说”
“我按照上杉君的嘱咐,和来问话的警官把事情都说清楚了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少女梨花带雨,泪中带笑,脸上是对自己掩饰不住的关切之意,一时间让上杉清有些心头发堵--他有些愧疚。
上杉清呢,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他信奉有付出就要就回报这个道理,有人要是得罪了他,他就算为了大局当面忍让了,也能记仇记到报复回去为止。
但是如果有人对他好,他绝对会滴水之恩涌泉报还,他上辈子孤苦伶仃,没人帮他,基本都是自力更生的顽强活着的,所以他心中暗暗决定,如果有人愿意帮他,对他好,他一定要百倍偿还,起码不能让人家后悔帮他。
所以他对授业恩师上泉秀川敬若父母,所以他对一见面就对他释放善意的工藤优一视为知己。
如今野原杏子的舅舅,她唯一的依靠死于自己剑下,即使上杉清是为了救人,他不这么做,恐怕下一个被横田野剁成碎块的就要是可怜的小杏子了,但他还是不可抑制的觉得有些对不起野原杏子。
他叹了口气,低垂眼眸,不敢对上野原杏子那双又悲伤又关切的眸,用极尽温柔的语气开口。
“嗯,杏子,这边已经解决了,我们先出去再说吧”
对于上杉清的话,野原杏子自然言听计从,她擦了擦眼泪,跳下了对她来说有些高的椅子,小跑着去旁边的储物柜里拿上,像个小跟班一样跟在上杉清的身后。
上杉清不太想在东京警视厅久留,一般人谁爱待在警察署这种地方,如今这边事了,他直接带着野原杏子走出了樱田门。
夜幕深沉,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左右,路上的行人有些稀疏,夜风有些大,风中有潮湿的水汽,天边还是乌云压顶,将星月都遮蔽在了身后。
也不知道这场雨到底什么时候能下。
上杉清和野原杏子沉默的走在路边,上杉清仔细的斟酌了一番词句,用温和的语气开口。
“杏子,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改天再和你解释我先送你回家吧。”
未曾想,听到这话,身后野原杏子细碎的脚步声停住了,上杉清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回头望去,就看到野原杏子在原地站定,低着头,额前的刘海垂下,挡住了她的眉目,她的肩膀在不停的耸动,似乎又在小声的啜泣。
慢慢的,野原杏子哽咽的声音越来越大,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慢慢的蹲了下去,双手抱住肩膀,显得无助极了。
过了几秒,她沉闷的带着哭腔的话语传了过来。
“上杉君”
“我我”
“我没有家了呀”
野原杏子心中又悲又怕,来问话的警察并没有避讳她什么,告诉了她横田野和横田良子的死讯,她知道了自己的舅舅狂性大发,将舅妈残忍的杀死,然后还试图攻击上杉清,她也不是笨蛋,结合在家门口闻到的浓烈的血腥气,她也能推断出事情的真相,只不过她在下意识的逃避,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而已。
警察的话是压垮她心态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自幼丧父丧母,孤苦无依,幸好舅舅领养了她,让她避免了去孤儿院的命运。
这么多年来寄人篱下,虽然生活不怎么如意,但她至少有个家,她在这世上还有亲人。
舅妈对自己不好,但舅舅一直对她很温柔。
但
一夜之间。
她什么也没有了。
她在学校没有朋友,现在也没有了亲人,甚至连家里都变成了凶案现场,不用想也知道回不去了。
野原杏子在为舅舅舅妈的去世而伤心的同时,心中一片茫然。
东京如此之大,皆是冰冷的钢铁丛林,喧嚣与繁华之下,她又能何处为家呢?
上杉清自觉得说错了话,有些自责,此时看着野原杏子埋头啜泣的样子,心神一震,愣在当场。
沉默良久,他叹了口气。
前世,他还不到十岁,父母双双染病去世,在他们的葬礼那天,表情麻木的应付完了虚情假意的宾朋之后,深夜的父母灵前,他又何尝不是这么悲声恸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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