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见到风的那个时刻起,云端忆就知道即将要见的人是谁了,看到眼前这阵仗,他的心里更是肯定几分。
即便还没有见面详谈,云端忆也能猜出宫飒琪找他何意,左右不过是为了那个女人。
“咚咚”,敲门声响起,随后房间的门便被风从外面推开了。
宫飒琪正背着手站在大开的木窗前,出神的望着眼下车水马龙的临安大街。
“主子,世子到了。”
不等宫飒琪转身,云端忆就走进了房间,风从外面关上门,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宫飒琪关上窗户,转过身看向来人,多日未见,却是丝毫未变。
见他穿的并不多,不由关切地皱眉责备。
“天凉了,怎么还穿这么少。”
“咳咳……”
云端忆忍不住低咳,并未言语也没有解释,径直坐到了宫飒琪的座位对面。
宫飒琪也不恼,很是自然地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一切如以前一样。
因为云端忆的身体从小就不好,这些好兄弟们对他也是照顾有加,哪里舍得让他干活受累呢。
这位不可一世的帝王真的很少关心人,更不要说这样伺候过谁了。
“先喝杯热茶暖暖吧,这是今年最后一季的龙井了。”
京城里的豪族没有一个不爱喝龙井的,不仅因为味道香醇,更因为这是地位的象征。
可最后一季一过,再喝新鲜的龙井只能等来年了。
云端忆接过茶杯,垂眸看着手中的杯子里正在上下沉浮的几根茶叶。
很暖,很香,这龙井好像还是当年的味道……他有多少年没有喝过茶了?
自从病情加重后,他就再也不能喝浓茶了,再也不能出门了,同样再也没有见过这些人了。
年少时,他们四人每月都会在楼外楼有一次日常的茶会,现在看来是多么的遥不可及。
当年,临安无人不知京城四少每月中旬都会在楼外楼约茶畅谈。
每到这日楼里楼外便人满为患,其中多为一些仰慕他们风采的大家小姐们。
今非昔比,如今的楼外楼似乎也不如当年刚开业时的生意红火,更是没了那些花枝招展的看客们。
真的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云端忆压下心里的酸楚,不想再遵循大夫的医嘱,任性地小啜了一口。
先苦后甜,入口苦涩,却入喉甘甜。
正是因为宫飒琪不知此事,不然他绝不会让云端忆喝茶,看他如此不顾惜身体。
放下茶杯,云端忆抬眸直视宫飒琪的眼睛,不等他开口询问,就供认不讳了。
“的确都是我让人干的,城外那次是我,养心殿大火是我,宫外刺杀还是我,我追了一路,她也逃了一路,可直到安阳城外,明重伤了影。
离边关越近,暴露的可能性越大,我不想再多加人手,只能逼她借路鲜卑,假宇文拓疆之手除去璃王妃,可惜……咳咳……”
可惜宇文拓疆不争气,这个废物竟然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
“为了一个女人何以至此?你可曾想过后果?”
宫离殇若是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云端忆的,为了一个女人,他连亲哥都能不认,何况只是拜过把子的异姓兄弟?
自上次璃王宫变一事后,宫飒琪不敢再轻易为难慕容泠落,这个弟弟的所作所为着实让人心寒。
但凡是关系到慕容泠落的事情,宫飒琪都格外顾忌,他不想让好不容易缓和的兄弟关系因为一个女人而永远葬送。
这是宫离殇看得比命还重的女人,他真的发起疯来,谁也拉不住。
如果慕容泠落真的出了什么事,宫飒琪不能想象云端忆的下场,也不能想象宫离殇的模样,他夹在中间也只能是左右为难。
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没有什么是不可想象的,结果在意料之中,却也是情理之中。
“忆本命薄,死不足惜。”
他一个将死之人,死都不怕了,还怕些什么呢?
云端忆这句话让宫飒琪再也说不出什么,不由心疼他,只能宽慰道。
“会好的,以后一切会好的。”
这么多年了,寻遍天下名医,食遍天下名药,宫里药材和太医都不知被送来多少了,可他这身子还是这样半死不活的。
谁都知道没有希望了,济公的卦不错,云端忆活不过而立之年,这命吊也要一直吊着。
云端忆笑着摇头,并未回答,这话他们骗骗自己还可以,他是不信了,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不想再说这些,云端忆转开了这个沉重的话题。
“女人若是比江山还重,那就不能再留,古往今来,祸国的例子不止一个,小殇实在是太在乎她了,你也一样……
其实你曾经也动过杀心吧,只是一直下不去手罢了,既然你做不到,那我来。”
帝王本不能心软,宫飒琪若是做不到,总要有一个人来替他心狠,云端忆甘愿做这把利刃。
宫飒琪别过脸,与他错开了视线,只有在云端忆面前,他所有的心思才会无处遁形,帝王的深不可测一眼就被望穿。
他实在是太了解他了,这世上没有比云端忆更了解他的人了。
大秦的皇位继承人怎能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一个女人身上呢?
宫飒琪的确是对泠落动过杀心,直到现在都有,可他是矛盾的,一直都下不了手。
以前,是顾及到宫离殇,不敢;如今,是可怜慕容泠落,不舍。
这是进退两难的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