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吊着嘴角皮笑肉不笑。
“无恙,只是叫你这狗腿子坏了兴致。”方才这男人不也在说毓秀坏了他的兴致,可巧,凑一块儿了,小姑娘踢了踢脚下的废物。
“不长眼东西,”老头子的折扇交叠,哗啦一下,就跟刀子架在脖上的声音差不离,这群管教不无方的小地痞没点出息就学会仗着他六疤指的名号狐假虎威了,“不劳陆小姐费心,至于摔坏了的小琵琶,老头子自命人赔给毓秀姑娘。”
他低低一喝,身后就有人将那鬼哭狼嚎的虚脱地痞给架出了松风阁,外头传来一声惨烈嘶喊,转而寂寂。
一旁的南家姐妹抱着衣衫不整眼睛红*肿的像兔子的毓秀吓的冷汗涔涔,那地痞……是死了吗?
她们不知道。
陆以蘅听着惨叫却好像听到了满意的答复:“六爷,请。”她不吝啬,索性将翻到的木椅扶起,亲自为这黑道的地头蛇斟上一盏桂香枝。
六疤指的笑总叫人徒增脊背寒凉,一言一行都似充斥着变幻,可陆以蘅却好像压根感觉不到,谈笑风生。
真是对奇怪的组合。
可不是,楼里的乐师舞姬也好,少爷公子也罢,谁都知晓这面上冷冷淡淡出手却毫不拖泥带水的女子是谁了。
陆小姐,魏国公府那个征西小将军,原是这般俏丽飒爽的姑娘。
大快人心里有惊叹有艳羡。
苏一粥就在此刻觉得,盛京城的风头要变了,姑娘们心眼里不再是他们这些银鞍白马的少年郎而是那个眉眼波澜不惊的小将军。
“陆小姐一来,可就不给我这小老头儿台阶下。”六疤指摆手寥寥叹道。
“这十里八街的谁不认得您六爷,阿谀奉承的人多了,总得有人给您敲个醒。”陆以蘅歪嘴一笑。
六疤指冷眼却突然懒得还嘴了,陆以蘅这姑娘他初见便有所惊艳惊叹,心想着盛京城里可容不得这样的无暇明珠,他等着——等着看魏国公府从泥潭里慢慢地爬起身,可到头来,明珠还是明珠——六疤指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不是猝然滋生了一簇惊喜。
远山如黛眉,目光一如既往的清冷息宁,可陆家那摊烂泥的确在她的手里发生了奇迹的转变,尤其是听闻陆仲嗣战死在征西大军时,六疤指以为自己幻听了,就那个以前散尽千金、插科打诨的老男人?!
分明,顶天立地。
六爷眼神隐隐晃动:“有你陆小姐在,”他顿了顿,似不知该不该说下去,更压低了声,“我六疤指多少,有些安心。”
盛京城里有陆家姑娘,就好像永远有一抹能破开云层的光翳。
六爷一口饮尽杯中酒也觉自己可笑,酒杯“喀”地重重搁在桌案上,起身恭恭敬敬抱拳道:“征西归来好事将近,我六疤指没什么可道的,唯独祝陆小姐,”他吞*咽了下唾沫,扬声高喝,“万世无双。”
万世无双。
这个干瘪小老头儿说好人算不上,什么赌坊黑钱越货买卖他都沾,说恶人,却偏偏骨子里有着草莽江湖的义气——陆小姐万世无双,才配得上那为你舍生忘死,大晏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凤小王爷。
皇亲国戚的婚礼,不是他们这些地痞流氓可以参与的,六疤指却想讨个彩头,便在这仙乐馆里提前恭祝陆小姐你——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简简单单四个字饱含深意。
“承六爷吉言。”
陆以蘅心头为之激荡感动,她不善饮,可呛着声也要将这盏烈酒饮下,豪迈飒爽的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