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棠坦坦荡荡地走进一团乱的共用化妆间,意外的反而是那个年轻女人。
她故意出言讽刺:“没想到安妮大小姐也会屈尊进这种地方。”
“总化妆师孙莎莎?”江棠看到她脖子上挂的工作牌,语气虽然平静无波,却隐隐不容反驳的压力,“你口中的这种地方,是什么地方?”
现在换作是对方哑口无言了。
孙莎莎憋着怒气,不好朝着江棠发泄,只能转向别人,直接开口朝化妆镜前的小演员呵斥,让她滚到一边儿去化妆。
发火时眉毛高扬,那张过分消瘦的脸看上去愈发尖酸刻薄。
孙莎莎一把扯开椅子:“就坐这里。导演说要在一个小时以内搞定,我们大家都加快一点速度ok?”
江棠没说什么,一边按着椅子扶手,一边慢慢坐下。
扶着椅背的孙莎莎悄悄用了力,却发现椅子稳当当地纹丝不动。
小盘算失败,她不满地撇下嘴角,发泄般故意把摆弄化妆工具的动作拉扯得很大。
于是,在两人火药味十足的气氛下分外静谧的化妆间,都是孙莎莎手下瓶罐砰砰碰碰的声音。
“我给你上妆。”孙莎莎说完,也不等江棠反应,直接动作粗鲁地把粉底液往江棠脸上糊。
江棠闭上眼睛,随她折腾。
眉头紧紧皱着的严佩琪忍不住了:“化妆之前不做保湿,不用妆前的吗?”
就算她是个化妆小白,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美妆视频里那么多基本流程,哪有跟孙莎莎这种一来就上粉底液的?
孙莎莎翻了个白眼:“你行你上?”
“我上都比你好!”严佩琪指着镜子里江棠白一块黄一块的脸,“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你上的粉底至少也比我们安妮的肤色黄三个色号!你是故意的吧?”
孙莎莎啪地砸掉美妆蛋,眼睛瞪得跟铜鼓似的:“谁说色号不对?你让他站出来?”
一时竟没人接话。
严佩琪不可思议地看着周围:“你们都是瞎的吗?”
少数几人在严佩琪愤慨的目光下低了头,但大多数人都是一脸事不关己的漠然。
孙莎莎得意地往镜子里没有反应的江棠看了一眼,朝严佩琪大声嗤道:“小丫头片子,你区区一个助理,就别在这里外行指导内行了行吗?”
严佩琪气得都快喷火了,却什么办法都没有。
孙莎莎见状越发高傲,使唤人给她端来杯茶。
热腾腾冒着烟儿的茶,孙莎莎一边往嘴边递,一边冷嘲热讽:“现在的人都是不知好歹,我们专业人士做事当然有我们专业人士的道理,要是觉得不满意,就自己来好咯……哎呀!好烫!”
孙莎莎夸张地叫着,手一抖,滚烫的茶水尽数往江棠身上泼去——
原本从头到尾都很安静的江棠,动了。
也不知道那具身体哪儿来那么快的反应速度,好像不过眨眼间,她就已经站起并紧紧钳着孙莎莎的手腕,顺着她的动作一收一推。那些原本该落在江棠身上的茶水,顺势泼回了孙莎莎身上。
穿着黑色薄纱衬衣的孙莎莎直接发出刺耳的尖叫!
“啊!烫死了!安妮!你疯了吧!居然故意泼我!”
又痛又气的孙莎莎刚开头,就蓦地撞进那双沉若寒星的眼眸。
对方明明什么都没说,孙莎莎的气焰却迅速回落,只觉得平白矮了三分,嘴里哆哆嗦嗦,却半个字都嚷不出来了。
耳边终于得了安静,江棠也忍不住抬手按住胀痛的太阳穴。
“你太吵了。”
孙莎莎不知为何,心头一突。
不过她还是强撑起气势:“你别以为你道歉我就会接受,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告诉罗导的!”
江棠懒得正面回应,而是回忆起原身庞大复杂的十八年记忆中的某个小片段。
“我记得你,孙莎莎。”
不按套路来的话语,让孙莎莎生出些不安。
“一年前,某家杂志拍摄后台,你当时是化妆师,偷盗耳环被我发现,也因此被杂志社开除。”
江棠侧身坐了回去,拿起卸妆水,一点一点擦去脸上与肤色不合的粉底液。
她透过镜子反光,看向孙莎莎煞白的脸。
“所以,这就是你今天几次针对我的理由?”
轻飘飘的话语,不带讥诮,也不带讽刺。
却像巨石砸进平静湖面,别说孙莎莎本人了,就连化妆间的其他人,也纷纷露出吃瓜看好戏的表情。
孙莎莎靠着导演关系进剧组后,那叫一个横行霸道,看不惯她的人海了去了。虽然这部分人不一定就能喜欢江棠,但让他们旁观旁观孙莎莎落水鸡的凄惨下场,还是非常乐意的。
孙莎莎也能感受到四面八方的恶意,一时汹涌得她快要窒息。
江棠并非信口胡诌,一年前也确有其事。
那家杂志社是时尚界领头羊,年纪轻轻就在那家杂志社拥有一席之地的孙莎莎,可谓是前途无量。但是,在耳环偷盗事件后,一切都毁了。
到如今,她竟然只能靠着取悦男人,留在这种不入流小剧组当什么化妆师。
孙莎莎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所以她在见了江棠的第一眼,恶意就无法控制地暗自滋生。
就算被江棠戳破,她依然不肯轻易服软。
她不由得拔高尖锐的声音:“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凭空污蔑我!你还以为自己是当初高高在上的安妮,所有人都捧着你要相信你的话吗?我告诉你,你早就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