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卿芫径直走向茭草池,仰头看了好一会,他像是才下定决心,抬手撤去了结界。
长袖挥动,白色的瓷罐缓缓地飘了过来,他伸手接住,抱在胸前,温柔地低语道:“阿芄,我回来了。”
清濯真人是结界高手,哪里会瞧不出属于那缕魂魄的光泽早就消失了。
将瓷罐珍宝一般地捧在怀里,楚卿芫转身说道:“掌门,我在山下遇到落花微雨宫的弟子,已经明白此事的重要。明日,落花微雨宫的宫主一到,我会立即赶去议事厅。”
一番话,疼得萧风衾满腹的心酸,眼看着又要掉眼泪。
“落风,你别难过,秦姑娘……”萧风衾的舌头像是打结了,不知道如何说,他长长一叹,“秦姑娘和你的缘分如此浅薄,真是苦了我家落风啊。”
楚卿芫什么都没说,颔首示意一下,就抱着瓷罐冲住处走去。
萧风衾和宋道人没有在跟过去,站在桥边,看着楚卿芫缓慢地走着。
双肩似有千斤重,让他每一步都极其的沉重。
宋道人忽抬手掷出一个拇指般大小的玉质瓷瓶,恰恰落在楚卿芫的手臂处:“救命用的……”
楚卿芫拿过来玉质瓷瓶看了看,是静心理气,治疗走火入魔的。
不待楚卿芫说话,宋道人又说道:“明日议事厅早些过去,我让庭竹把最近门派里的一些记录簿拿给你看。”
“阿宋……”萧风衾鼻子发酸,“你这样逼他,他太苦了。”
宋道人看着手里的酒葫芦,笑容苦涩:“这不就是人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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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卿芫一到住处,就直接呕出了一口血,满嘴的血都喷在怀里的白色瓷罐上,他双眼通红,泪水洇湿了眼尾的薄红。
苦苦压抑了这些年,最终却是一场空。
这样的打击,纵使是习惯压抑自己的清濯真人也终于是扛不住了。
泪眼朦胧间,见怀中之物染上血渍,楚卿芫忙抬手去擦拭,却不想越擦晕染得越多。
最终放弃了,楚卿芫扶着桌子,缓缓坐下。
唇角还挂着血渍,衣襟前也染了不少,他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坐着,直到夕阳坠落,直到黑夜袭来……
秦寐语是被热醒的。
玉佩像是发了疯一般,灼热异常,她睡了一会,像是三伏天盖着棉被,忍不住大汗淋漓地坐起身来。
知道楚卿芫已经回到了不恨苦地,这边的灵气极为养人……呃……也很养她这缕魂魄。于是,她才放心大胆地睡过去。方才迷迷糊糊间似乎是到到了茭草池,那边的灵力最为充沛,她一刻也不敢懈怠,吸收了不少。饿了太久,猛一下吃撑了,好不容易消耗一些,美滋滋地睡个回笼觉,却不想立即被灼热烫醒。
上一回,有这样的感觉,好像是……
秦寐语费力地苦思冥想着。
是了,好像是姓楚的血染到了玉佩之上。
啧啧啧,这姓楚的不会一回来就找人打架吧,能让清濯真人受伤的主,那可不是一般的主啊。
好奇心大增,秦寐语挣扎着起身,从玉佩里探出头来。
外面已经是夜幕降临,是她喜欢的阴凉啊,秦寐语舒舒服服地深吸了一口气。
真他娘的风水轮流转,谁都说不清以后的事。
没死之前,她动不动就冻成个冰人,畏冷简直是畏惧到了极点。如今,她死了,又极是贪凉。
趴在玉佩边缘,秦寐语托着腮,瞧了一会夜色。
晓风残月居的夜色,她最是喜欢。每一处的景致如何,她闭着眼睛也能描绘出来。
神思游荡了一会,秦寐语皱了皱眉。
怎么好大一股血腥味啊……
目光落在搁在桌子上的一个白色瓷罐上,秦寐语很是眼熟。上面沾了不少的血,着实是碍眼,看得秦寐语心尖跳着疼。
不会都是那个姓楚的血吧!
被人揍的?!
姓楚的那个家伙已经没用到这个地步了吗!!
想着想着,心里就冒火,秦寐语撸了撸袖子。
谁他娘的敢伤我的人,真是嫌命长了!!
已经是深夜了,秦寐语也无所顾忌了,气势汹汹地挣了挣身子。
竟然,真的从玉佩之中飘了出来!
头一回,不是被楚卿芫的梦境拉过去,而是自己飘出来!
秦寐语喜不自禁,姓楚的血真是管用。早知道会这样,就在头一回钻他梦里的时候告诉他了,想到自己每次从他的梦里出来,还刻意模糊他的回忆,秦寐语后悔不迭。
她决定先查看一下姓楚的伤势,再决定对那个敢出手伤他的人出手多重。
她现在没有灵力,只是一缕幽魂,也没关系,劳资就是吓也吓死那个没长眼的东西!
房间里没有点上灯烛,散淡的月色照进来,满室如同蒙上一层薄纱。
即使如今已经是类似孤魂野鬼的存在,秦寐语仍旧很是矫情地决定先点上灯烛。
按照记忆里的位置,秦寐语摸到了灯烛所放置之处,悉悉索索地点亮了。
光线不强,总好过黑灯瞎火。
瞅着眼前如豆般的烛火,秦寐语很是得意,她如今可以触碰到任何东西。
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当啷”一声,秦寐语被吓了一跳。
她不用回头都知道那是破执发出的声响,上辈子听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要说这世上除了她那位冷心冷情的师父,她整日惦念的也就是那把破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