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冬,北齐与西魏之间特别平静,并未发生任何十人以上的战斗,至于斥候间的日常斗法,也主要是集中在洛阳弘农一线。
由于韦孝宽已经镇守玉壁多年,于是西魏朝廷派遣老将豆卢宁接替他回京,让他专门负责西魏战场情报的统筹收集。
独孤信和杨忠在洛阳的失利,让西魏中枢认识到,不能因为自身府兵制改革的成功而沾沾自喜,轻视对手。
上兵伐谋,将在谋而不在勇,那高伯逸不见他在战场上披坚执锐,却屡屡能击败对手,这里面的道道值得深思。
独孤信已经卸任“鸿鹄”首领一职,再次由韦孝宽担任,也让这位已过不惑之年的将军感觉压力山大。
长安正阳门前,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正恭敬的守在门前,身如青松,表情一丝不苟。身后随从,亦是一板一眼站的笔直,颇有家风。
正在这时候,视野里出现一队缓缓前行的骑兵队伍,领头之人,正是西魏大将军(跟杨忠职务相同)韦孝宽。
“四公子?”
宇文泰让人在城门外接应回归述职的将军不是稀奇事,但让他的儿子,还是十二岁的四子宇文邕来接,就有些稀奇了。
韦孝宽连忙翻身下马,对着宇文邕拱手行礼。
宇文泰虽然还未篡位,但只要眼睛没瞎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就算宇文泰不做,他儿子也会做。
这样看来,宇文邕的地位就是皇子,可能登基大统的那种,这叫韦孝宽怎么不心惊呢!
“是我仰慕将军威名,让父亲派我来的。也有些事情要请教将军。”
宇文邕的姿态放得很低。
这让韦孝宽完全没办法拒绝,他其实是不想跟宇文泰的子女走得太近。
“不如四公子随我来,到我府上一叙,如何?”
“那就拜托了。”
宇文邕对着韦孝宽深深一拜。
两人一同进城来到韦孝宽的府邸,屏退下人以后来到书房,宇文邕反复打量着韦孝宽的书房,十分好奇的模样。
“让四公子见笑了,此番是有什么事情呢?”
韦孝宽疑惑的问道。
“来人啊,把东西送进来!”
宇文邕拍了两下巴掌,一起来的下人放下一个木盒就离开了。
“听,齐国那边流行起一种叫象棋的游戏,十分有趣,韦将军应该有所耳闻。
我特意让人用楠木打造了一副,赠与将军,权当为将军接风洗尘。”
瞧瞧这话得,韦孝宽还能拒绝吗?
这位沙场宿将只好点头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象棋怎么玩,但韦将军应该是精于蠢的吧?
要不,我们来一局如何?”
这位宇文家的四公子真是不简单,个话都要拐弯抹角的。韦孝宽一脸苦笑,按住宇文邕摆棋子的手道:“四公子有什么话直接问就是了,末将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宇文邕绷紧的脸松弛下来,对韦孝宽的知情识趣十分满意。
“这象棋的发明人,据只是一位不到二十的少年,不知可有此事?”
韦孝宽就知道宇文邕要问这个,他轻叹一声,微微点头道:“此子……当真是一言难尽。
他前些日子在荆襄助王琳大破侯平,弄得权将军(权景宣)在襄阳焦头烂额,夜不能寐。”
韦孝宽的话语里三分警惕七分敬佩,与其是斥责,倒不如是夸赞高伯逸用兵如神。
“这么,他是个心腹大患咯?”
宇文邕眼中精光一闪。
“那倒没有,毕竟他手下没几个人。高伯逸的可怕之处,在于他还不到十八岁!
要是他身体没出什么毛病,继续在沙场上纵横三十年不在话下。
试问我们魏国现在哪个大将熬得过他?”
韦孝宽也是一脸无奈。他今年四十有五了,不惑之年,以后身体只会越来越差。
高伯逸现在的情况是,比他能打的将领没他年轻,跟他一样年轻的又没他能打。
这就有点尴尬了。
“韦将军,以后有那高伯逸的消息,一定在第一时间写信告知与我,拜托了。”
宇文邕对着韦孝宽深深一拜。
哈?
“四公子这是?”
“在我看来,齐国诸将都不足为惧,唯有那高伯逸才是心腹大患!早做准备不是坏事。”
“何以见得?”
“这象棋分两边,楚河汉界,乃是周易中的太极分两仪。
步卒,车,马,石炮的战阵兵种,是为阳。
而士,相不上战场,诡谲行事,皆为阴。
两边各有阴阳,此为两仪生四象。
棋盘纵横八线乃是四象生八卦。
能想出这种游戏的人,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吧?”
呃,这么倒也没错,但你这么兴奋的语气,为什么让我感觉你像是个舔狗和脑残粉呢?
那是敌国的将军啊,还娶了皇后的嫡亲侄女,你拉拢不动的!
韦孝宽不知道该什么才好,只能尴尬的微笑点头。
“此乃事一桩,关于高伯逸的那些事情我手里有密档,抄录一份给四公子即可。”
“谢韦将军。那在下告辞,韦将军好好休息吧。”
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宇文邕行礼后离开。
府邸门口白雪皑皑,下人看到宇文邕出来,低声问道:“四公子,我们这就回府?”
“不,我嫂子回娘家了,大哥也去了那边,我过去拜会一下。”
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