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良翰拍了拍施衍肩头,“老七,坐下说吧。”
三人分别在范清宇下首两侧坐定。
褚良翰手掌一翻,四只白玉茶盏出现在方几之上,盏底各有两颗嫩柳芽一般的小叶,未经冲泡,先已散出一股清香。
师兄弟七人之中,褚良翰修为算不得出众,可若论相貌,论所学之杂,当是首屈一指。
“哦?”沈长逸鼻头一抽,嘴角含笑,道:“老六,这回又是什么名堂?”
褚良翰难掩心中得意,如老学究一般,摇头晃脑道:“所谓‘虚无生白雪,寂静发黄芽’······”
“乱弹琴!修行之法被你改头换面,若是师尊听到,少不得罚你面壁十年!”范清宇叱道。
褚良翰早已习惯范清宇这幅态度,也不计较,道:“大哥,等你品过之后,小弟不信你还能骂得出来!”
说着,他手捏法诀,手掌上凭空出现一团白雪,水气氤氲之下,化作四道水流,落入杯中,齐沿立止,一滴不多,一滴不少。
自家兄弟,自然不必讲究什么“倒茶倒浅,倒酒倒满”的凡俗礼节。
小叶慢慢舒展,随水流翻滚,越发显得娇黄可爱;黄绿色的茶汤,澄澈透亮,香气飘散出来,既有檀香之浓郁醇厚,又有花香之甘甜轻灵,其间又隐隐夹杂着冰雪的清冷透彻,香气久久不散,使人心神为之一清。
“请大哥品评!”褚良翰遥遥一指,茶盏便飘到范清宇面前的几案上。
沈长逸,施衍二人不待褚良翰动手,已各自隔空摄取一杯,轻尝浅啜。
大殿中久久无声。
褚良翰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就像是带着自家孩子拜访名师的家长,生怕人家看不出自家孩子的好处来,“怎么样,你们倒是说话啊!”
“好茶。”范清宇微微颔首。
沈长逸也道:“沁人心脾,果然好茶!”
褚良翰似是对这个评价并不满意,看向施衍,道:“大哥一心记挂宗门事务,没有品茶心思;三哥又是蠢牛一头,只知牛饮,全然说不到我这茶的好处;老七,你来说说!”
施衍轻轻一笑,手指一弹,白玉茶盏又飞回到褚良翰面前,“六哥,再来一杯,小弟再尝过!”
“哇呀呀!气死人了,日后你们休想再喝褚某人一杯茶!”褚良翰怪叫着,怒冲冲将四只白玉茶盏收回。
三人对褚良翰的怒容恍若不见,因为这句话,几乎每次品茶,他总要说上一遍,可一旦有了好茶,还是照样乖乖拿出来,否则岂非如锦衣夜行?
“好了,老六,现在说正事。”沈长逸扫了范清宇一眼,道。
褚良翰收敛神色,正襟危坐。
范清宇道:“老七,今早你传音与我,说有要事,究竟是什么事情?”
施衍道:“大哥,因为小弟并未收徒,有些事并不清楚,还是先请问大哥一事。”
“说吧。”范宇清闻听涉及“收徒”一事,神情愈加郑重,要知道对于一个宗门来说,门下弟子才是未来的希望所在。
“宗内炼气期弟子,每月元气丹几枚?筑基期弟子,可分得筑基丹几枚?”施衍道。
沈长逸接口道:“炼气期,若是亲传弟子,每月三枚元气丹,记名弟子每月一枚,至于寻常杂役弟子,则要根据他们的表现,酌情供给;筑基丹嘛,至多三枚,若是三枚之后,该弟子仍无法筑基,宗门便不再培养,任其自便。”
“这就是了。”施衍点点头,道:“昨天晚上,二哥他们三人到我那里去了一趟,目的自是不必多说,闲谈间,聊到收徒一事,二哥说仙苗选拔之期临近,劝我重开摇光峰山门,并承诺一旦我开始收徒,亲传弟子每月九枚元气丹,记名弟子三枚,小弟感觉此举有违门规,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都是如此······”
“什么!他怎敢如此大胆,仗着掌管灵草园,便肆意妄为!”褚良翰大叫一声,又道:“那筑基丹呢?”
“在天璇三峰,筑基丹几乎就是没有限制,但凡有些资质的便可任意领取,直至筑基成功!”施衍的口气中带着无限惋惜。
范宇清面色阴沉已极,怒道:“修真途,天梯路,根基不稳,如何走得远,老二他们这是在毁我北辰宗的根基!”
施衍沉重点头,道:“大哥,实不相瞒,如果二哥他们仅仅是多用些许丹药,小弟也不会多事,如你所说,正是因为此举毁我北辰宗根基,小弟才无法坐视不理。”
范宇清缓缓站起,踱出几步,道:“老七,你切记小心谨慎,万万不可被你二哥他们察觉!”
施衍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随即隐没不见,语气中带着不解,“大哥,此事你应该尽快阻止才是,若是任由······”
范宇清脚步站定,“老七,你二哥现在怎会把我放在眼里!昨日你也看到了,阮天逃出景辰殿,他不思补救之法,只顾推卸责任,当时你提出与阮天殊死一战,我之所以迟迟不作答复,便是顾及你二哥;我等生死事小,宗门基业事大,不得不慎重,结果怎样,果不出我所料,现在他又做出这些事情,实在令我痛心!”
“老七,其实不论天资禀赋,你才是宗主的不二人选,只可惜当年······”说到这里,范清宇话头一顿,不着痕迹扫了施衍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