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新兵连,还是新兵营,甚至其他与郑成功有过交集的各营,几乎无一例外地对郑成功这副莫名其妙总是露出高高在上优越感,而且始终都将自家将军当做平等人物对待的行径,十分不满。
所以,郑成功刚一张嘴,罗恩生、雷光腚,甚至包括站在邻近的李拾柴、郝二秋都不约而同地翻了翻白眼,嘴里恨恨道:
“姓郑的,你在我们这里,吃喝都是我家将军的,还总是这样阴阳怪气,算什么东西?”
“告诉你,别以为你仗着总在我家将军跟前不离左右。小心别落单,晚上去茅房,被人抹黑桩!”
郑成功逃出京城时,随行的还有百多个家丁、亲卫随扈,现在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寄人篱下,还好孟远一直拿他当上宾对待,不然他这日子都不知会颠沛流离到何等程度。
所以,对于这一点他十分敏感,当即脸上就变了变,神色黯淡,良久,方才失去了他贵公子天生的那种飞扬跋扈之态,摇头道:
“你、你们,你们真是将别人的好心当做了驴肝肺,我想说的是,你家公子将多尔衮送回向阳城不是一步好棋——”
“一山不容二虎,他、他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懂吗?”
罗恩生毕竟是从前京营里的老油条,而且几乎就要升任副千户,见多识广,政治嗅觉还是相对敏锐一些。
听了郑成功的话,他抬手止住了郝二秋、李拾柴等人的怒骂,忽然压低嗓子道:
“姓郑的,那照你这样说法,我家将军活捉了多尔衮,不将他送回向阳城好生看管起来,还能将他放在何处?”
“他可是多尔衮呀,整个建奴的摄政王,比鞑子儿皇帝还要威风的太上皇一般!”
郑成功见罗恩生被自己打动,脸上不觉又多了一丝嘚瑟,抬手比刀道:
“那还用说嘛,当然是手起刀落,咔擦一声一了百了!”
昌明礼不知何时,拽着两边的船舷栏杆,摇摇晃晃地从另一边摸将过来,正好听到话头,顿时出言斥道:
“你真是黄口小儿,岂止个中朝政中的深意?”
“哼,瞧你样子,比我家公子似乎还要大上两三岁,见识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果然还是我家公子乃天纵奇才下凡也!”
说别人,郑成功肯定是要当场跳脚的。
但拿他与孟远比,他是半个字都没有说的,而且还心服口服。
不过,不服气却还是真的不服气。
只见他巧妙地避开孟远的名字,只是揪着昌明礼的话头回到自己的话题道:
“昌总管,那你说说看,像多尔衮这种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引起天下震动的人物,放在何处才不算我信口雌黄?”
昌明礼哼一声,吊起眼睛斜睨着郑成功道:
“这还用说,当然是我家公子选择的送入向阳城去呀?除了这个最佳法子,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路数比我家公子这样的深思熟虑来得更加老辣了——”
“唉,可惜就是老夫跟了公子这么久了,竟然一次还不曾去这个传说中的向阳城走走看看。不过现在临时大营,也的确是离不开老夫啊!”
老辣?
郑成功实在想不通,简简单单一个送多尔衮进向阳城,跟“老辣”这二字扯得上什么瓜葛!
呵呵,郑成功想着,忽然发现自己想通了,不由得便是望着沾沾自得的昌明礼发出阵阵冷笑:
这个老狐狸,为了讨好巴结自己的主子,拍马屁都他娘的拍到这等田地了……
接到快马急报敌酋魁首多尔衮被生擒活拿的惊天消息,向阳城临时大总管的关望春,顿时惊呆,又惊又喜,半晌方才大笑三声,连忙将这个喜讯往皇帝那边呈报。
紧接着,他便又派人到留守的各营,召集各营主官以上的人速来总署衙门开会。
不过,等他忙完这些,冷静下来,忽然也像郑成功、昌明礼他们一样,心中蓦然生出了突然静下来后的那种细思极恐的味道来。
随后,便是一股股的不解,忧虑和担心,不断地向外冒出。
王天相、曹小毛两人一前一后,联袂进来时,一眼便撞见关望春愁眉苦脸地坐在他的案前,不由得就是一怔:
“老关,你叫我们大家来开会,怎么自己反倒摆出一副苦哈哈的样子来?”
“就是呀,老关,军中无戏言呐,捉了多尔衮这等天大人物,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喜事,你可别是拿我们开玩笑啊!”
正说着,程文举火急火燎地一步跨进来,浑身像打摆子似的颤抖着,几乎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态,一把攥住关望春的胳膊道:
“老关,摄政王、哦不,多尔衮他、他真的被生擒活拿,现在正往向阳城送来?”
关望春看了他一眼,抬手抹了一把脸道:
“咱们公子亲自交待下来的事情,还能有假?”
“不过程先生,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程文举一怔,赶紧掩饰地一转身去找自己的座位道:
“这是足以震动整个天下的大事,老夫、老夫乍闻之下,自然是心潮澎湃,难以自己啊!”
关望春哼一声,意味深长地再此盯着程文举看了一眼,忽然间,就发现自己面前又多了一个人,而且情绪似乎比程文举的反应还要来得更大。
当然,他的反应再大,情绪再怎样激动,也没人去多想。
因为他是佟国章,建奴铁杆的追随者——曾经的佟氏家族一员。
“老关,老关,摄政王爷真的被公子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