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财见陈永突然怔忡在那里,半晌无语,脸上也是五味杂陈,愧色满布,于是摇头道:
“伯爷,这些年卑职也看在眼里,诸多不快之事,非伯爷所能左右。连大明皇帝都保不住他的江山与性命,又遑论天下其他人等呢?”
“也正是如此,卑职才没有半点怨言,依然追随着伯爷南征北战,从前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伯爷勿忧!”
陈家财这样说,反倒让陈永福更加一脸愧色,连连摇头道:
“话虽如此,但账却是不能免的——”
“唉,贤侄放心,待这山海关决战一了,闯王势必就要坐稳大半个天下。等到会师南下,最后定鼎大明全境,怕也是要整个大军休整半年以上才可。”
“而本伯这边无须半年,只要数月,我即可将许诺给你们的这些陈年旧账,全部一一兑现给你们!”
谁知,陈家财听了,脸上反而没有半点喜色,偷眼看了看陈永福,忽然壮胆道:
“伯爷,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若是放在从前,加上闯王当前势如破竹之势,卑职还真就信了,这天下即便有吴三桂甚至关外那狗日的鞑子当道,闯王也一定能最终带领我们坐天下。”
“但是,自从有了这传闻中的神奇公子横空出世,说句砍头的话,伯爷自己说心里话,闯王这眼看就要到嘴的江山与天下,他还能坐得了么?”
陈永福愣了愣,于是瞪了一眼陈家财道:
“陈家财,你都说了自己在我军中已经足足几千个日日夜夜了,有些话当讲有些话打死也不当讲,你不知么?”
“再说了,那传闻中的神奇公子虽然听起来十分厉害,更有神鬼莫测之各种各样大手段。”
“但别忘了,法术和手段再厉害,那也只是法术和手段,大道终究还是大道,非旁门左道可比。而坐天下,非大道也!”
“况且,那神奇公子始终是神龙见尾不见首的,旗下又从未听说过有多少兵马。”
“一个没有足够坐天下的人手和相应的兵马、人才,他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个人包打天下吧?”
旁门左道,我家伯爷竟然将拥有如此火器的神奇公子,说成了旁门左道?
莫名其妙的,陈家财忽然从心底生出一丝十分奇异的念头,不知不觉,就在这一刻对自己曾经尊崇无比的追随者感到了一种难以遏制的失望之情。
良久,他忽然发现,自己刚刚想要面对自家这位伯爷千言万语,这时却再也没有了半点张嘴的**。
两人相对无言,大眼瞪小眼半晌,陈永福方才一拍额头道:
“贤侄,瞧我这记性,将你召来,原本是有一样大事想要与你商议——”
“唔,现在我大营在召集起来的会用会使火铳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统共有多少士卒?”
陈家财伸出一个巴掌,来回翻了翻道:
“不多不少,伯爷,正好跟新兵营那个林大人统领的兵马数一个样,一百五十人。”
陈永福顿时皱了皱眉,摸着下巴直啧嘴道:
“我部兵马一万二千之众,竟然只有区区一百五十人会用会使火铳枪,娘的,这也太少了一些吧?”
陈家财却是微微摇头道:
“已经不少了,伯爷,前些天我闻听左右两翼的贺珍、李锦二位将军那边,不知是不是也听说了神奇公子给闯王拨付新式火铳枪的事情,也在他们的大营中清点会使会用火铳之人。”
“结果,他们两个大营加起来的人数,都没有我们一家多。”
“伯爷,这样说起来,咱们兵马连闯王在内的都被公认为除了老营悍卒以外最厉害,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吹捧啦!”
陈永福却是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正色道:
“贤侄,那三十名跟着回来,在十里深涧受过新兵营教习的士卒,我特意封赏下去的银子,可都全到他们手中了?”
陈家财脸色一凛,马上也是肃然道:
“伯爷,这是伯爷亲自当面赏下去的银子,他们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雁过拔毛照例会克扣一些下去的。”
那就好——
陈永福也是一声冷哼,捏着下巴,忽然盯着陈家财道:
“贤侄,假若今日让他们这些受过教习,以及会使会用火铳的士卒,大鱼大肉大酒好吃好喝供着,好生训练一日。”
“明日再另赏一大笔银子,枪弹发足,再许以加官进爵悬赏,你敢不敢领着这一百五十人,明日去寻一支鞑子军,借他们的试试火铳枪的威力及其战法是否真的那样管用!”
什么,明日主动去找一支鞑子军试试锋芒?
陈家财愣了愣,脑海中闪过一丝新兵营火铳方队集群轮射的壮观场景,嘴里也不由得脱口而出道:
“伯爷,伯爷是想让咱们自家这一百五十人,也变成像新兵营那样的一支百胜之军?”
“可、可是,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伯爷。即便咱们手中有了近乎无敌的新式火铳枪,但咱们这一百五十人就算练到明日,那也才两日之功,对到手的火铳必定还是生疏得紧,这样贸贸然上去找一支鞑子军练手,是不是有些太过托大了?”
陈永福一听,顿时满脸不悦道:
“此言差矣,贤侄,若是你们都练得跟那神奇公子旗下的火铳手们一样熟练、无敌,本伯反而还不会教你们这样去做了。”
“我且问你——”
“这一次本伯为你们求来的这新式火铳枪,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