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年殿内一片安静,圣元帝并没有出声召他进去。
福公公也不觉得尴尬,仍旧舔着脸,笑着道,“老奴反省好了,这次是真的反省好了。”
几息后,里头的圣元帝才沉声喝道,“滚进来!”
福公公脸上堆起笑容,慌忙推开门,小步跑了进去。
他见圣元帝正在批阅奏章,忙侍立在旁,替他磨墨,边磨边道,“奴才方才仔细反省了,不该因为担心皇上,便乱出主意。”
福公公边说边凑近圣元帝,见他脸色有所缓和,便稍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道,“虽则奴才是乱出主意,但奴才听闻此事颇为棘手,看着皇上日夜烦心,奴才心疼啊,只想快点推个人出来替皇上解忧。”
他说着,眼眶泛红,忍不住伸手抹了抹,声音已经有些颤抖,“可惜奴才一个天阉的,无权无势,也无动机,不然便挺身而出,为皇上,为我南越牺牲了……”圣元帝冷冷暼他一眼,“聒噪。”
虽然圣元帝低声呵斥了他,但脸色到底是全然放晴了。
福公公便知道方才那一遭就算过去了。
他笑着又凑近了些,端起一旁的茶盏,殷勤道,“皇上,您看了好几个时辰了,先喝口参茶……”圣元帝抬手接过喝了一口,看完手里的奏折,脸色难看的丢到了一旁。
他桌案上堆了两摞奏折,一摞是主战的,一摞是主和的。
几乎大部分人都认为,一国兵力对三国兵力,这是必输之战。
是以,主和的人数上占了不少,他们即便丧尸之祸不是源起南越,找寻证据需要时间,如今南越国库空虚,兵力不足,守着所谓的清白也不过是劳民伤财,还不如求和。
几乎都公认可以推个人出来,以堵三国之口。
圣元帝私心自然也是如此。
他已经老了,没有年轻时的拼劲和雄心,只求安安稳稳的守着基业。
福公公见他的目光时不时看着那摞主和的奏章,看出他的心思,便加了把力,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眼见着,这快入冬了,粮草储备是个问题,如若开战,咱们……”他见圣元帝还是默认不语,很是不甘心,继续说道,“皇上若觉得那位不合适,咱们便换一个,皇后娘娘……”圣元帝脸色一沉,冷冷瞪他一眼,“你胡说什么,皇后贵为国母,还是定国公之女,你是想安朕的心,还是戳朕的心呐!”
福公公慌忙“噗通”一声跪下了,“奴才绝非此意,只是,只是想到皇后娘娘,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个法子,这宫中妃嫔,怕是谁都肖想皇后之位,皇上不若选个娘家势弱的……”他边说边抬头看向圣元帝,小心翼翼道,“皇上不若允她后位,用她来堵天下悠悠之口,至于皇后娘娘,为国为皇上做些牺牲,自请废后,恐怕也是心甘情愿,便是定国公,也说不出任何错来……”圣元帝脸颊的肌肉因他的话迅速抽动几下,目光沉沉的看定他。
福公公下意识吞咽了下口水,只觉得随着这些话出口,脑中思路愈加清晰,忍不住继续说道,“等此事了了,再立皇后娘娘为后……岂不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后位更替,岂容儿戏!”
圣元帝冷笑了声,抬手便拿了道折子狠狠砸了过去。
福公公也不敢躲,硬生生受了,他见圣元帝扔完奏折后便不再管自己,顾自继续看起了奏折,不禁暗暗呲了呲牙,老老实实跪了起来。
圣元帝虽斥责了福公公,但心里不可谓不动心。
后位更替麻烦,但福公公为他打开了一条新思路。
他推出去的人,可以是为了后位铤而走险之人,如此,倒也解决了动机之说。
只是,这个背锅的人选……该谁合适呢?
圣元帝为此事烦透了,不由将手中奏章一扔,抬步便走出了祈年殿。
福公公有心想跟上去,被圣元帝扔下一句,“好好跪着!”
只能苦着脸继续跪着了。
圣元帝漫无目的的走在宫里,身边几步开外跟着几个小太监。
行至柔妃的寝宫附近时,他不期然想起这个世上对自己最为忠诚的女人,想到她还被自己禁足在寝宫里,不由心中一动,抬步朝着柔妃寝宫走去。
柔妃寝宫的守门小太监显然没料到圣元帝会突然驾到,慌慌张张便想进去禀告,被圣元帝抬手止住了,“行了,不必禀报,朕随意看看便走。”
他说着,便抬步朝里走去。
圣元帝来过这里几次,倒是清楚该怎么走,他双手背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走着,只是还未靠近,便听到里头传来柔妃肆意欢悦的笑声。
他听的眉峰皱起。
他是要柔妃禁足闭门思过的,可不是让她在寝殿里高高兴兴的。
圣元帝不悦的朝里走去,边走边看着窗纸上映出的妖娆舞姿的身影,脸色愈加难看。
“柔妃,这就是你所谓的禁足,闭门思过吗?”
他怒极,抬脚便踹了门进去。
里头正穿着私造完成的凤袍翩然起舞的柳娉婷,没料到她们关紧的殿门会被人一脚踹开,她来不及反应,惊慌失措之下一脚踩空,脚踝一扭,整个人狼狈的跌坐在地,面色惊恐的看向疾步走来的圣元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