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国,楚庭城,盛文学宫。
学子们目送郑先生合上书本,背着手悠悠出了学堂。
待郑先生身影消失在学堂门口处,原本安静的学堂霎时间躁动起来,学子纷纷起身,呼朋唤友,交头接耳,桌椅呼啦啦响。
宋桢把文心雕龙一书摞在说文解字上,然后竖起在桌面上磕了下,对齐,抱起书本起身。
从座位处走到学堂门口,短短十几步路,走的慢且吃力,额头浸出一层细汗。
他手握成拳抵住嘴唇咳嗽了几声,本就白皙的面色在一身黑衫的映衬下愈加透出一股病态的苍白。
一名学子走的急,侧身想要从宋桢身旁抢先穿过学堂门口出去,哪知两人同时挤在门口,撞在一起。
嘭!
“哎呦。”
文弱、气喘的宋桢纹丝不动。
那名身强体健的学子只觉得撞到一堵墙上,力道反震回去跌坐地面。
一声痛呼还有倒地的声响引的学子们纷纷看来,就见一身黑衫文文弱弱的宋桢,扶着门框,一脸无辜的看着跌坐在地的学子,“顾盛,没事吧?”
“我没事。”
顾盛龇牙咧嘴的揉着屁股起身,随手拍打衣衫上沾染的灰尘,“对不住,和朋友约好看妖兽人鱼,一时心急了。”
他起身,捏了捏宋桢的胳膊,只觉骨瘦如柴,“平常看你病殃殃,走步都喘,刚刚那一瞬间的体质怎如此硬朗。你不是练气师吗,怎么像走的武夫练体的路子?”
“我倒是想走武夫一途,再不济也能强身健体,但先生们都说我不适合,你又不是不知道。”
宋桢提了提衣领,捋了捋衣袖,盖住脖子和手背,“你不是还有事吗,快去忙吧。”
闻言,顾盛哎呀一声,慌忙往外面跑,还不忘对宋桢摆了摆手,笑,“回来再赔罪,请你吃酒。”
宋桢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暗叹。
怪不得顾盛看起来身强体壮却一碰就倒,连自己都不如,原来是热衷于妖兽人鱼一道,唉,外强中干啊。
妖兽人鱼、狐狸幻化人形最磨人心志,最耗人的精血。
他抱着书本踱步一般慢慢离开学堂,走在学宫的林荫道上。
望着林荫道上说说笑笑,轻松欢快的学子们,他暗暗叹口气,看了眼手背上露出的蚊蚁一般大小且密密麻麻的衣袖往下拉了拉,盖住手背上的字迹。
他不止手背上布满蚊蚁一般密密麻麻的字迹,其实全身上下,除了脖子以上,都被字迹布满。
这些字迹,从他有记忆以来,便存在,不知出自谁手,又为何纹在自己身上。
他也试着从文字之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但好像只是有人有意为之,而且不止一人。
因为笔迹不一,有的狂草不羁,有的端正,有的锋锐,铁笔银钩,有的圆润温和,有的飘逸如飞。
内容也不同,有的是道家真言,有的是儒家经典,有的是佛法,有的是兵家纵横、阴阳。
这些还不足以让他烦恼,只要衣衫穿的严整一些,便能遮盖住。
真正令他烦恼的还是这副身体,他从小身体就不好,身体孱弱的厉害,不论坐卧行躺,总感觉像背负千斤重物,走个几步便双腿发颤,浑身出汗。
有时梦中总感觉身体内有怪物想要挣脱出来,而被无数金色耀眼的链条重重锁住不得出。
他惊醒后,总会浑身大汗,几近虚脱,筋骨酸软。
有时他都会感到好笑,天下像自己这样连做梦都这么费力的人,恐怕只此一家了。
其实他选择修行,也只是为了解决身体的问题。
天下修行分武夫一途,与练气师一途,一重淬体,一重练气。
武夫修魂力,淬体魄、筋骨、气血,以力破局。
练气师修魂气,炼经脉、窍穴、心性,以术败敌。
进入盛文学宫,他想选择武夫一途,修炼魂力,淬炼体魄、筋骨、气血,摆脱孱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行走坐卧,自由自在。
但学宫的先生却让他选择练气师一途,因为他的身体实在太过虚弱,连武夫练拳脚这种平常功课都做不下来。
练气师主修内在魂气,宜静修,养气静心,以观想万物为日常修行。
相对而言,他选择练气师一途,勉强还能够修行,当然所有先生也不会对他很严格,在他们眼中,孱弱的仿佛随时会倒地不起的宋桢,能够平平安安的到老就很不错了。
后来他仔细想了想,虽然没有能选择武夫一途淬体的修行,但能够成为练气师,平淡一生,安稳到老,对他来说,也不错了。
而且他被盛文学宫的祭酒带回后,并没有通过学宫的入学大考,最后在祭酒的通融之下勉强算作一个旁听生,在盛文学宫修行,暂住学宫的学舍之中。
至于平常的日常开销,则就需要他勤工俭学来挣到。
像惜文斋里有大量的孤本古籍,为防止损坏,便要抄录起来供学子翻阅、观看。
他平常无事时,便去惜文斋抄录古籍,赚取一些银钱。
学宫里也有一些代步的妖兽,平常需要人照料了,他也会去按时去照料。
他有时也会出学宫,去外面支摊,代写书信挣取酬劳。
他日常花费并不多,居住在学宫的学舍,饮食在学宫的食堂,这些都不需要太多银钱。
真正让他压力山大的是平常服用的丹药,为了缓解他身体的孱弱,盛文学宫祭酒给他开了一张培元丹的药方,药方上的各种药材虽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