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黄昏,伍无郁他们终于抵达了全仙峰下。
望着这延绵不知多远的拥挤人海,伍无郁一时间,有些难以相信。
只见那山脚下,数不清的百姓围在下面,有的席地而躺,还有的冲山峰跪拜,无一例外,他们多是青壮,皆是面黄肌瘦,脸扯诡异微笑,人人手中,皆有一道淡黄符箓,攥的很紧。
哪怕幼儿在旁哭啼,哪怕老人横尸在侧,都不能让他们稍稍侧目。
“大人……我们……”
听到任无涯的话,伍无郁望了望天色,冷声道:“今夜暂且住下,等卫队抵达。”
卫队抵达?!
任无涯一怔,随即似是猜到什么,顿时双眼一眯,回头使个眼色。
这队鹰羽卫便开始在人海边缘,寻地安顿。
“大人,吃点东西吧。”
盘坐在枯树之下,看着任无涯递来的面饼,伍无郁叹口气,伸手接过。
可还没送进口中,就见不远处,几名浑身脏污的孩童,睁着一双双明亮的大眼,痴痴望向他。
准确的说,是望向他手中的面饼。
根本看不出男孩女孩,这几名孩童浑身脏臭不说,披头散发的模样,十足似个乞儿。
犹豫一下,伍无郁冲其招手,“来,过来。”
谁知那几名孩童看见伍无郁冲他们说话,竟然连连后退几步,不敢再看这边。
只有一名年纪稍小的孩童,呆呆站在原地,看向伍无郁手中的吃食,拼命咽着口水。
见此,伍无郁慢慢起身,拿着面饼来到这名小孩面前,俯身蹲下。
“饿了?给,你吃。”
好像是饿的急了,那小孩也顾不得其他,拿起面饼就拼命往嘴里塞。
“慢些,慢些。拿水来!”
一边安慰,伍无郁一边呼喝。
不多时,一个面饼下肚,这小孩这才擦擦嘴,怯怯的看着他。
“你父母呢?”
小孩愣了愣,然后转身指向一处。
顺着手指看去,只见昏暗拥挤的人群中,一名妇人,正心无旁骛的冲远处山峰跪拜,身旁一名男子席地而躺,好似没有呼吸一般。
深深叹口气,伍无郁收回目光,低头揉了揉这孩子,然后再次抬头,看着远处山峰上的灯火,喃喃道:“大道经义,我门修持,何时教你如此愚民,何时教你如此祸世……
师叔?你该死啊……”
“大人,弟兄们探查过了,此间聚民,不下十万众!想必附近村野之民,皆聚集至此了!”
任无涯躬身禀报。
伍无郁一脸深邃,望着远处黑蒙蒙中的灯火,眼神慢慢转冷。
愚民敛财,算你个贪。
聚众十万,这又是作甚?用这些人衬托你真人的身份?还是……另有所图?!
一刹那间,他心中风起云涌。
不敢思量,越思量,伍无郁就发现有些事,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可既然已经到了这,难道再退回去?
百味杂陈,伍无郁深吸一口气,然后便被臭气呛到。
“咳咳咳……”
“大人,水。”
接过任无涯的水囊,伍无郁红着脸灌下,然后环视四周,看着一个个百姓,左拳微微紧握。
“派人,来回于卫队之间,贫道要知道卫队抵达的准确时间!”
任无涯似乎猜到什么,看着伍无郁的脸,满是不敢置信。
“大人,你要……”
回首,伍无郁捂着胸口苦笑道:“清理门户。要不然,这小道士可饶不了我……”
什么意思?
任无涯不解,但也并未深思,毕竟国师大人所言,自己一介凡人不能领悟,也是正常。
这样想着,任无涯便躬身离去,开始安排。
夜深,人无眠。
伍无郁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夙夜难寐,什么叫抓心饶肝。
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孩提的迷茫,青壮的偏执,老人的绝望,众生的苦相。
可闭上眼,那一道道痛苦的喘息声又钻入耳中,就好像趴在他耳边一样,老人的垂死喘息,孩提的无助哭嚎,无数人可笑的祈愿,比睁开眼看到的苦难,有过之而无不及!
丝丝缕缕的臭味,更是在无时无刻的折磨他。
“护一国风调雨顺,佑四方黎民安康。”
背靠枯树,伍无郁喃喃一句,然后咧嘴轻笑,捂着胸口望天,呓语道:“太看得起我了。”
……
…………
次日晨起,旭日东升!
黑暗被乍破,伍无郁迎着那缕朝阳,漠然起身。
“大人……”
任无涯来到他身边,低语几句。
眼中精光一闪,伍无郁回头一望,只见一道黑线起伏远处,阵阵马蹄踢踏,两杆大旗高升,猎猎作响。
大周国师,伍!
左骁卫大将军,李!
旗帜红面绣金,斗大旗下,一队披甲悍勇列阵而来,李广义身披鳞甲,一马当先!
“换服!”
附近人海骚动,伍无郁上前几步,伸手虚张,迎着数千铁骑,闭目喝道。
任无涯手捧包袱,四下鹰羽卫迅速围聚。
当鹰羽卫散开之时,看到的便是一名年轻道人,身披朱红烫金道袍!
玉簪束缚,伍无郁甩袖转身,望着一个个一脸茫然的百姓,神情肃穆。
不用多言,鹰羽卫亦是纷纷褪下外衫,露出了那身羽服,然后按刀分列两旁,肃容护卫。
这时,大队铁骑赶至,一名甲士牵着一匹健马而来,伍无郁翻身上马,大喝道:“贫道伍无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