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丘岭外围,同内围一般,一样躺满了尸首。
只不过,西域蛮族的尸体少些,那两万多百姓的尸首,遍地都是。
分散在他们中间的虎贲卫将士,也跟内围不同。
没了潮涌般的袍泽护持,没了牢固阵型加持下的刀盾配合,他们厮杀起来,很是艰难。
特别是内围蛮卒节节败退向外逃,这里的蛮卒只会更多。
而他们,却没多少。
一处搭建的简易茅屋内,一名衣衫破烂的女子,蜷缩在一角,神情呆滞。
她前面,躺着三四个蛮卒的尸首,而尸首旁,一名不断喘着粗气的虎贲卫将士,正艰难从地上,捡起大刀。
剧烈的喘息声渐渐平息,外头厮杀怒吼声正盛。
这汉子沉默起身,提刀走向屋外。
将要推门时,却又转身,冲一角的女子呲牙一笑,“妹子,打完仗俺要是没死,娶你行不?”
身上衣物不足蔽体,这女子茫然抬头,看着门口的提刀汉子,热泪盈眶。
“好……”
“那你可记住,俺叫王虎。”
最后一声撂下,名叫王虎的汉子双手擎刀,怒吼着冲出了屋外。
……
…………
“架!”
“架!!”
荒丘岭外,原野之上,左骁卫三千骑策马狂奔,旗帜高扬!
“快!再快!”
孙兴田不住挥鞭,同时连连怒吼。
他们是雷鸣之后,最后投入战场的军队。同时,也是截断敌军退路的最后一支军队。
蛮族若是退出荒丘岭,会有多少人?
那边的战斗,顺利吗?
自己这三千人,要拦下多少人?
不知道!
但他们只能,一往无前。
终于,当他们赶到荒丘岭后,预料中的敌军,竟是没有出现。
是……打完了?怎么回事?敌军呢?!
孙兴田心头一凛,顾不得派斥候,马鞭一甩,纵马过去。
当来到丘陵前,看见一地尸体后,孙兴田沉默了。
因为一地尸体旁,最多不到几百名布衣虎贲,各个如同血人一般,牢牢占据丘道,向里疯狂砍杀。
断臂者单手挥刀,裂耳者怒吼仍强!
外面为什么没有蛮族溃军?因为被他们挡住了!
坐在马上,孙兴田清晰的看到,几百虎贲前,是多少拥挤的敌军,敌军之后,又是多少披甲虎贲!
这几百虎贲卫,当一雪伍无郁所讲,十万大军今犹在之耻!
“左骁卫听令!下马,与我袍泽,共杀敌!!”
孙兴田怒吼一声,抽出腰下长刀,怒吼而去。身后三千骑纷纷下马,扬起刀芒,怒吼而随。
“杀!!!”
外间无溃军,里头血正浓。
……
…………
陈广来了,在左骁卫刚刚投入战场后没多久,便领着几百轻骑,快马赶至。
他目睹了这丘岭外围,围歼终战。
血色,染透了这里。
日光照耀下,显得极为妖异。
他找到了伍无郁,二人没有说一句话,远远看着这边,眼神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当日头偏西,黄昏将至。
荒丘岭的厮杀声,这才消弭。
“敬……国师!”
陈广弯腰,深深一拜。
当日他以为的戏言,今日竟成真了。五万蛮骑,入境不足两日,竟被全歼于此!
听到陈广的声音,伍无郁木然的脸上一动,然后缓缓弯腰,不过不是冲陈广,而是荒丘岭方向。
“敬我将士。”
身后几百轻骑纷纷下马,沉默着握拳捶甲。以这微小的声音,致敬荒丘岭中的袍泽。
“将军,速去派人,征调所有能征调的驽马,货车,越多越好。”
伍无郁沙哑声落,陈广顿时困惑道:“国师何用?”
“装尸首!装这些蛮卒尸首。”
他眼中满是寒光,西望而去,喑哑道:“贫道要在凉州边地,连夜垒出一座京观,一座用五万蛮卒垒成的京观!我倒要看看,入境的第三日,那些人看到这座京观,谁还敢来!”
声音低沉,却杀意凛然。
陈广眼皮一跳,看了眼远处血色山丘,低语道:“国师可知,取尸垒京观,乃大凶之兆,或为君子所弃?”
“贫道眼中无君子,贫道顶上无吉凶。”
幽幽望着陈广,伍无郁漠然道:“若有天谴,若有骂名,贫道一肩担之。”
见此,陈广默立许久,随即转头怒吼道:“尔等听令,遍察四野之城,征调所有货车!”
“是!!”
数百骑闻令而散,疾驰离去。
“明日晨起,第一缕阳光下,能让他们看到这座京观吗?”
看着面前的国师,陈广咬牙道:“能!”
那便好……
入夜,荒丘岭虽无白日热沸盈天,但仍是不觉寂静。
拉尸首的马车进入里间,血水混合着土地,凝成了一片血沼。车轮难行!
这座大战后的荒丘之岭,冲天的血腥味弥漫而起,也不知多久才能散去……
凉州,接壤之地。
伍无郁架马而立,看着面前火把照耀处,无数军卒正在做的事,只觉安心不已。
没错,是安心。
看着一具具尸首被封土垒砌,狰狞的面孔,可怖的残肢,五万蛮卒之躯所垒,何其……让人安心?
京观者,炫耀武功,聚敌封土之高冢。
本就是为了震慑敌军所用。
伍无郁不是初来时的青年了,看到这渗人如修罗场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