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黄琼一副不解的样子,也知道这位英王刚从冷宫出来不到一年,对那些官办作坊中的猫腻,可能是不大了解。司马宏苦笑一声道:“王爷,如今朝中的官员俸禄都领不齐,您说这些无权无势的窑工,每个月可能足额领到粮饷吗?”
“况且,就算他们足额领到粮饷。但自太宗年间定下的,从未变过的粮饷数额,按照如今的粮价,也已经难以养活一家人了。太宗年间规定的诸司工匠月例的时候,斗米不过二十余文钱。如今斗米官价,已经涨至六七十文钱。若是遇到荒年,这粮价更高出许多。”
“我朝官办诸坊与前朝不同,向来是只发钱,而不发粮的。原本该给的粮,都折算到了月例之中。而按照太宗朝定下的诸有司工匠月例,即便是三十年的老工匠,不过每个月三贯的月例钱。而新入行的工匠,甚至每月不过一贯五制钱。”
“三年学徒过去后,才开始每年涨一百文。涨到二贯五后,要满三十年才给涨另外的五百文。而工匠虽说免除徭役,但却需要纳税。不管工匠品级高低,每年一律一贯制钱的税钱。一个三十年,要养活一大家子人的老工匠,就算月例都拿到手,一年不过三十贯钱的进项。”
“而一个刚入行的工匠,每年不过十八贯值钱的进项。就这么一点微薄的收入,却每年还要再交一贯制钱的税。要知道,一个大户人家的奴才,每个月的月例至少还在三贯钱。而且不用养活家人,更不用缴税。”
“做了三十年工匠,往往都是拖家带口的人。那么一点钱,人丁稍微多一些的人家,也就够每个月顾一家人的嘴。至于儿子娶媳妇,女儿将来的嫁妆,却是什么都顾不上。窑工本身又是特别废衣服,可每个月到手的那点钱,刨去吃饭剩下的连扯身衣服的钱都不够。”
“您去看看钧窑窑工聚居区,一家老小衣不蔽体的大有人在。更可恨的是,就这么一点钱有些人还要上下其手。我在任的时候,在那位副都监和督造太监联手之下,那些苦哈哈的窑工,就从来都没有领过足额的月例。基本上八成的,就算是多的了。”
“大致每个月,一般都只能领到六成的月例钱。而即便剩下的钱,他们还要每个月每人在克扣下二百文,这还是对那些只领一贯五钱窑工的。若是那些领最高月例的,每个月都要扣下三百文钱。一个月三百文,每年便是三千六百文,正好是三贯六制钱。”
“那些单身的窑工,大部分都已经逃亡,南下去了桂林郡王府名下的瓷窑。可毕竟单身的窑工毕竟有限,大多数的窑工都是拖家带口的,便是想逃都逃不掉。老朽在任两年,看到的那些窑工生活真的凄惨。有的窑工,甚至要靠妻女卖身才能够一家老小糊口。”
“而那些到了成亲年纪的窑工,娶不起亲的比比皆是。即便娶到老婆养活不起,跟人家跑了不在少数。均州的老百姓都说,钧窑的窑工有三多,光棍多、没娘的孩子多,半掩门的多。当地还流传着嫁人别嫁钧窑工,没有吃来、没有穿,病了无人管,死了一卷破草席。”
“英王,您现在是郑州处置使,更是我大齐朝的亲王。您回京之后,能不能给皇上进言一下,给钧窑窑工留一条活路?他们缴纳的那点税,对朝廷来说多不多他们,少也少不到哪里去。可对那些窑工不一样,至少每个月可以多买上一斗米。”
看着司马宏一脸的期待,黄琼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道:“司马大人实在抱歉,本王是郑州处置使。钧窑虽说在郑州地面上,可却是工部直属有司,本王现在还管不到那里。尽管本王也很同情这些窑工,但实在是鞭长莫及。”
只是看着司马宏在听完自己这番话后,一脸的失望。黄琼几经犹豫,最终还是还心软道:“这样,司马大人,你可以写上一封折子,本王替你呈到父皇那里。保证不经过中书省和通政司,直达天听。如果你的折子写的合理,父皇那里本王也不是不能帮着说话的。”
原本之前黄琼表示,钧窑之事自己也无能为力的时候,司马宏一脸的沮丧。但黄琼最后一段话说罢,他的眼中又重新燃起一丝希望。急忙转很进了屋内,不大一会抱出一个由油布仔细包裹的木盒。将手中的木盒,仔细擦拭一番后,才小心翼翼的交给黄琼。
“英王殿下,这是老朽在钧窑任职,以及被流放陇右期间,根据这些年在工部的经历,针对御用诸司弊端写的一个条陈。其中一部分在钧窑任职的期间,便已经写完。只是还未来得及呈上,便除了那等事情。罢官、流放,那里还有人肯为老朽呈上这道折子?”
“不过,这些年在陇右虽说清苦了一些,可也离开官场的是是非非,倒也可以静下心来,仔细琢磨一些东西。将原来条陈中有些不足的地方,重新做了一些修改。这个条陈,可以说汇集了老朽数年来的心血。”
黄琼打开这个木盒子,拿出里面的条陈仔细看了一遍后,又慎重的重新放回盒子内,抬起头看了看面前一脸期待的司马宏道:“老先生此番心血,本王必定会亲手交给父皇,绝对不辜负老先生的信任。不过,老先生有没有想过,这个条陈一旦递上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英王殿下,您说的这些,老朽早便已经想过了,无非便是一个死而已。老朽在工部任职多年,其中的道道看的太清楚了。这个条陈往皇上那里一递,恐怕不知道会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