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两个位置也都顺利挖出水来。
村民们欢欣鼓舞,晌都顾不上歇了,草草吃口饭又赶回来,一鼓作气把三个深湾又往下往宽里挖。
大队长粗略计算了下,乐观地想着,以现在湾底冒水的速度来看,一夜过后,这三个湾里蓄的水,至少能把河两岸的坡地给大致浇上一遍。
这可是队里最上等的好田。
保住这两片地,秋后的粮食至少能保住四成!
其他地亩再争点气的话,多多少少也能收上来两三成的粮食,勉勉强强能把公粮交上;
跟粮站那边少欠一点粮食,留给队里分下去做口粮的话,明年有一个好年景就还上。
要是再多挖上几口井,这产量还得往上加。
宋春安这手本事实在是太要紧了,这小子小时候的聪明劲儿没丢!
宋建设满心安慰,跟干部还有社员们把账一摆,大家心里都有了数,那股子日益积攒的焦虑明显消减不少。
没粮食日子不好过,谁不发愁?
可有了宋春安,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大队长,咱也给宋春安多发点工分,他这回可立下大功了!”
宋家旺嘴快地道。
其他人纷纷附和。
反正工分是大队出的,就算最后要摊到村民头上,也减得有限,一人省一口的事儿。
再说了,那些粮食本来也是人家帮忙挣回来的,多给点也应该。
老百姓心里都有一杆秤,不想被人占到自家便宜,可也不会叫帮了自己的人吃上大亏。
宋建设一听大家伙众口一词地替宋春安请功,心里头就熨帖。
也就是他们宋家庄,村民比哪个都团结,还大气!
这要换给柳林那边试试?能打出狗脑子来。
宋建设得意地看看一脸憋屈的王元宝,就差没明着叫人搬来自己村子里住!
王元宝那个气呀!偏又没法儿说。
宋建设这个老混蛋,狮子大开口讲好条件,却还不肯放人,磨磨唧唧的唱完白脸,又等人唱红脸。
谁不知道谁呀?
听听,唱戏的马上登台了。
宋八爷摸一把剃得光光的脑袋,把烟袋锅子往石头上磕磕,不紧不慢地开口:
“安子是个好孩子,肯学,心也善。这心善的人哪,就见不得人受苦,看着别人过不好,他自己个儿心里头先替人家难受上了。”
宋八爷一开口,大家伙就都不言语了,安安静静听着。
宋春安听八爷夸自己,头一低,耳朵根上就泛起点血色来,衬得他皮子更白了。
宋瓷站着还没他爹蹲着高,心疼地摸摸他爹滑溜溜的脸颊,踮脚凑上“爹不难受,宝儿给亲亲”。
宋春安一把搂住小闺女,把脸埋进她头顶,不叫人看清表情。
宋八爷吧嗒吧嗒抽两口旱烟袋,吐出一口烟来,这才悠悠叹口气说:
“这人心都是肉长的,有人心硬有人心软。咱安子这心哪,比那河里的水都软和。你瞧瞧他对他闺女啥样,还能在咱乡下找出这二个来不?”
众人就都看过来,然后默默摇头。
王元宝一脸懵地来回看看,不明白这老爷子在耍什么花枪。
不是要给宋建设唱红脸的么?难道他猜错了?
男人心比豆腐还软,娘们唧唧的有什么可夸的?真不是在埋汰人?
宋建设瞥一眼摸不着头脑的王元宝,心里暗暗冷笑一声。
姓王的见天的自诩诸葛孔明在世,好像全天底下谁都算计不过他一样,这会儿不照样玩不过八爷?且嫩着呢!
宋瓷被她爹搂得动弹不了,耳朵却还好使,闻言搓搓小手暗暗点头:
她爹确实像是水做的,那皮肤是真的滑!她作为她爹的闺女,以后肯定也是个油光水滑的大美女,嘿嘿。
宋八爷眯着一双精光闪烁的老眼,把周遭人的反应全收在眼底,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
“这太重情的人哪,好也不好。好的是,他对人好起来掏心掏肺的;不好的是,谁求到他面前,他都撂不下脸子去拒了。
尤其遇到那种大灾大祸的,你当他心里头不着急?他恨不得把自己个儿拆吧拆吧,去补天去填海,那不是不好使么。
可真要有一分的本事能有用,他就肯卖出十分的力气来,就盼着多帮一个是一个。
可他到底也只是个人,帮了这个,就顾不上那个;帮了别人,就顾不上自家。你说他心里头得是个啥滋味?”
王元宝浑身一僵,彻底明白过来。
老家伙原来搁这等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