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胜之还没说话,张屯长就被吓得面无血色,一巴掌甩在亲信脑袋上,然后转过身,赔着笑说道。
“哈。”
暴胜之先是下意识地皱眉,随即想起了什么,轻笑一声,抬起头,无视了赔笑的张屯长,看着亲信,认真地开口说道:
“确实是我欠考虑了,我会在交接的时候,和李都丞交代清楚。”
〔错误是客观存在的,不因主观意识改变。
每个人都会犯错误,关键是你能不能承认自己的错误,不那样的强词夺理,那样的恼羞成怒——《紫子·大道理篇》〕
“……”
众人怔怔地看着这位向小卒子道歉的绣衣直使,只觉得这个世界出问题了。
“喂,难道大人物在面对小卒子指出错误的时候,不是要恼羞成怒吗?”
“为什么你会开口道歉啊!”
包括在指出问题的亲信在内,众人的心中都掀起了惊涛骇浪,看向暴胜之目光变得难以置信。
“哼,上一个对下级保持谦逊态度的大人物,可是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脯的周公啊~”
暴胜之心中略带得意,用极大的毅力在压下自己想捻须的yù_wàng,面目坚定,斩钉截铁道:
“诸位不远千里来帮暴某,某怎能让壮士寒心!”
“暴绣衣。”
瞬间,乡人们就红了眼圈,齐齐拱手,哽咽道:
“暴绣衣不负吾等,吾等必不负暴绣衣!”
“……”
不是乡人们没了脑子,而是自古以来,中下层人民的要求本就很低很低,低到上层稍微释放一个信号,做做样子,就有一群人赶着卖命的程度。
豫让可以为了智伯的知遇之恩吞碳,蓬头垢面,卧在桥下刺赵襄子;
聂政可以为了严仲子的知遇之恩去杀韩相侠累,杀完人还自己毁容,防止严仲子暴露。
这种行为很让人敬重,却也表现着一种必须有着大人物的“知遇之恩”才能实现自我人生价值的卑微。
……
“还等什么?快去完成暴绣衣的嘱咐,宰了那帮刁民啊!”
亲信高呼一声,情绪高涨的乡人们纷纷举起长矛,一夹马腹。
不需要张屯长做什么抗命的思想工作,就主动纵马驰出村庄,拍成一列,向着南面飞奔而去。
“咚咚咚~”
马蹄声隆隆,敲在土路上,掀起一阵烟尘。
“唏律律。”
虽然张屯长对刚刚还在摆特务架子警告自己,现在就摆出一副礼贤下士姿态的暴胜之有些怀疑。
但乡人们都用自己的行为做出了选择,张屯长除了驱马跟上也没有办法。
〔既然你成为了让人们跟随的领袖,那就必然要受到人们的影响,某些时候还要跟随着人们的选择做出决定——《紫子·大道理篇》〕
……
“嘭,暴直使,某家司隶绣衣部扶风绣衣张充国。”
第一个驰出村庄的亲信重新跑回院子,翻身下马,蹬蹬来到暴胜之身前,低头躬身拱手,同时做出自我介绍。
“可有凭证?”
暴胜之一手扶在剑柄上,一手摸着待激发的手弩,不仅没有因为“张充国”的自暴降低警惕,反而提起了心,随时准备动手。
“……”
做特务的都明白,最危险的不是怎么完成任务,而是如何完成和陌生绣衣的交接。
毕竟,在大汉朝内,看不惯绣衣使者的人/被绣衣使者搞得家破人亡的人海了去了,想让绣衣使者死的人很多很多。
要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大大咧咧地交接,坟头草早就三丈高了。
“凭证再此。”
从怀里拿出一块被泥封起来的竹简,张充国弯腰向后几步,和暴胜之拉开安全距离,双手举起,将竹简递给暴胜之。
“咔嚓。”
看着张充国干脆利落地退后给凭证,暴胜之也把左手从弩机上抬了起来,伸手接过竹简。
“刷。”
长剑出鞘,轻易破开泥封,暴胜之一手握着长剑,一只手拿着竹简,就着已经亮起来的天色读了起来……
“朝中诸位有什么交代的吗?”
读完竹简,在火光的照耀下,暴胜之的脸色阴晴不定,轻声问道。
“北边的贵人来到长安,却不幸病死。”(注一)
说完长安刚刚发生的大事情,张充国才露出一丝无奈的语气,说道:
“太子的意思是,暴绣衣要时常劝阻陛下,不要妄起战端,要以和为贵,要轻徭薄赋,要……”
“哈,他做儿子的劝不了老子,反而让暴某一个小透明去劝陛下?”
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听到这种话,暴胜之再也维持不住城府,狠狠一甩袖子,指着西方就是一顿大骂:
“他怕被陛下训斥,难道暴某就不怕被训斥吗?”
“他是陛下太子,惹恼了陛下不过是一顿训斥,可暴某呢?暴某惹恼了陛下,除了一死还能如何!”
“太子是不是不把暴某当人看啊!”
不知道为什么,在从紫妖人哪里猜到自己的下场后,再听到太子的命令,暴胜之的心中就下意识地升起一阵烦闷和怨恨。
“你老子你不敢去劝,反而让我一个外人去劝?”
“景帝当太子时,是这样做的?今上当太子时,是这样做的?”
“卫太子,你能不能有点卫大将军的样子啊!”
“扑通,太子只是过于软弱了,绝无牺牲暴绣衣的想法。
此定是奸人唆使,暴绣衣万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