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学习孙武子的减灶计,玩一手减箭计,来麻痹我军?”
一位喜欢听戏曲的士卒双眼一闪,略带兴奋地说道:
“等到我们疏忽大意,对箭雨不当回事的时候,再重箭怒射?”
“扯淡,且不说匈奴蛮子知不知道孙武子,就算是知道,灶火和箭矢也不一样。”
“点灶不费力气不说,休息时间也长,即使点出十万灶,休息一晚,士卒就能恢复过来;
箭矢需要用力射出,一个人射出十箭二十箭后就会双手发软,刀剑都拿不稳,必须休息一晚才能投入战斗。”
“可我们松懈又不是松懈好几天,就那么一段时间,如果不趁机冲上来,那就白白浪费机会。
但若是趁机冲上来,一群人连刀剑都拿不稳的敌人,难道靠着松懈就能击败汉军吗?”
这一大段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众士卒不由点了点头,只有戏迷士卒继续问道:
“既然无论成败与否,都是白费功夫,那匈奴人为什么这么做?”
“哐当。”
抬盾格挡住飞来的箭矢,戏迷士卒指着这只软绵绵,勉强挂在盾牌上的箭矢,笑道:
“这力道,总不能是匈奴蛮子不愿出力,只想在后面放放箭,来应付匈奴贵人吧。”
“哈哈哈。”
轻笑几声,众人十分默契地露出独属远程兵种的摸鱼笑容。
嘿,远程支援到底能打到什么程度,当然是要看弩弓手的用心程度啦。
看表情没用,那种咬牙切齿,喊着你死我活的必杀誓言,手头上却打着下限程度的箭雨的弩弓手又不是没有。
我大怂特殊的赏钱制度更是将这一潜规则发挥到了极致。
可曾听闻,两军厮杀,血肉横飞,后方的弩手们却在射一波箭后,要长官现场打钱,不打钱就给你不射的事情吗?
“不无道理。”
巡查驽阵的李陵站在身后听了墙角,突然开口:
“就匈奴的国情,普通士卒和我军厮杀徒劳无益,虽有缴获,但这点缴获还不如去寇塞为盗抢上一波来得多,风险也要低得多。”
“抖~”
想起自己等人刚才在说什么,众人的身子就是一僵。
“完了完了,我完了。”
心里咆哮连连,众人的身体却迅速恢复正常,恰当露出一副惊愕的表情,扭头看向李陵,连忙低下头,七嘴八舌却恭敬异常地说道:
“司马,前线箭矢横飞,您不该来的。”
“司马,您怎么来了?这里不是善地啊。”
“噗嗤,司马小心。”
刚才直接说出那句话的戏迷士卒更是朝着李陵飞身一扑,用身体强行挡下了一只骨箭,颤巍巍地劝阻,可谓是十分从心了。
“哎,不用这样出血,我晓得你们的难处。”
伸手把中箭士卒拉到一旁,看着其他故作镇定的士卒,李陵吐了口气,和颜悦色地宽慰道:
“做将率的想建功立业,这就需要士卒去拼死;可做士卒的却想百战余生,活下来回老家结亲生子,二者难免想的不一样,做的也不一样。”
“咚咚,放宽心,我不会因为你们说要磨洋工就砍杀你们。”
拿过旁人的盾,挡下两只箭,李陵看了看周围不敢相信的士卒们,捻须正色道:
“我只会奋战在第一线,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们不拼命会如何,拼了命又会如何。至于拼命与否,全由你们选择。”
“啊?”
众士卒面面相觑,难以想象这般温和的话语是从自己的司马口中说出来的。
这年头可不讲什么人权,军队又是暴力机关,别说是大头兵,就算是军官,但凡碍了司马/校尉/将军的眼,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你拉出去砍了。
前有李故将军醉杀霸陵尉,后有韩宰执“好男儿”羞杀焦用。
“司马,吾等必切齿怒目,提弩……”
抬手打断了士卒们张口就来的立誓,李陵看向戏迷士卒,指着上空稀稀拉拉的箭雨,问道:
“你有几分把握,确定这是匈奴蛮子为了应付贵人才胡乱射箭?”
“这……”
戏迷士卒面露迟疑。
说实话,这猜测只不过是他为了缓和气氛,顺道给自己找了块台阶下才说的,一点把握都没有。
但转念一想,刨除这种可能,戏迷士卒想不出其他能解释得通的说法。
“总不能是真的由沙雕想出并执行的减箭计吧?”
摇了摇头,把这个沙雕想法抛之脑后,戏迷士卒装模作样地沉吟一声:
“嗯,把握不大,但这是不可能中最可能的一个了,不妨相信一下。”
“一会数着箭雨波数,等匈奴蛮子快要停的时候猛地射上一波,看看匈奴蛮子的反应。”
“若是应对自如,盾牌上下翻飞,那就是诱敌之策,不用理会即可;
若是应对疲软,盾牌远转艰难,中箭者甚多,那就是我们所猜的那样,他们在胡乱射箭。”
明明装模作样,戏迷士卒却是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越说越通顺。
“我们趁机冲杀下去,驱赶着败兵倒卷,未尝不能斩下观战的匈奴贵人的头颅。”
“如果匈奴蛮子的骚乱过甚,驱赶败兵出谷一战,敌虏众而散,我军少而精,未必不能一战而定,啪。”
说到最后,左手张开,右手攥拳往上一砸,戏迷士卒已然是双眼冒光,言语中充满了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