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远留意到这个杨根生虽然看上去已经多多有了醉意,双眼迷离,身体摇晃,但手一点儿都不抖,尤其在往酒杯里倒酒的时候,既稳妥又准确,半滴都没有洒到外面去。
杨根生放下酒瓶,双手捧高志远的酒杯,说:“高主任,不对……不对……高老弟,我真诚邀请你,再次去我们村吃鸡。”
“杨根生,你这个瘪犊子,就不要再提吃鸡的事了,喝酒……喝酒,先喝为敬!”李大康笑骂着,转身对着高志远说,“老杨是个实诚人,炮筒子,高老弟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高志远没了话说,只得接过酒杯,猛灌了一口。
杨根生一看他只喝了半杯,翻脸不乐意了:“高老弟,你这样可不行,酒是我双手捧给你的,咋好剩半杯呢?这不成半心半意了,不行……不行,你要是不喝,我就再给你捧一次。”
高志远一脸苦笑,把剩下的半杯酒喝了下来。
也许是喝得太急了,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迷糊了。
他坐了下来,摆摆手,说:“这样够……够意思了吧?我已经尽力了,真的不能再喝了。”
谁知杨根生仍然不依不饶,说:“不行……不行,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我还想表达一层意思呢。”
“你想表达啥意思?”
“就是想向高老弟,不对……不对,高主任表达我最真心、最实意,也是最真诚的谢意。”
“我有啥好谢的?”高志远有点丈二和尚了了。
杨根生说:“那一年,你不光在我们村考察,还帮我们村出谋划策,争取到了扶贫基金,硬是把一个兔子不拉屎的秃山头给改造成了良田,现在每年都是大丰收,产值远远超出了上级下达的指标,这可都是您的功劳啊!你说,是不是应该表示感谢?”
高志远想了想,印象中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可具体情况已经记不清了。
“来,高老弟,我再敬你一杯。”杨根生说着话,再次举起杯,摇摇晃晃在高志远面前比划着。
“实在对不起,我真的就醉了。”高志远推辞道。
“看来这点薄面子你也不给了,那好……那好,你不喝,我喝!”杨根生一仰头,咕咚一声,把满满一杯酒灌了下去。
“老高,杨支书在最基层,难得跟咱们坐到一起,既然是表达谢意,就是醉了咱也要喝!”孙超圣也跟着劝起来。
我靠!
他怎么调转枪口了呢?
不好推脱,只得举杯闷掉了。
“好!这才是好哥们,够意思!”李大康夸张地拍手叫好,转身盯着孙超圣,说,“孙总,孙老弟,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啥问题?”
“自打你调过来后,同志们的精神面貌大有改观,特别是这位高主任,跟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孙超圣摆摆手,说:“错了,功在老领导,是他栽培有方,与我没有丝毫关系。”
“孙总过谦了,就能力而言,你将来必定会平步青云。我可有言在先,等老弟飞黄腾达了,万万不可忘记山沟沟里还有一个大老李啊!”李大康说完,又举起了酒杯。
孙超圣举杯相迎,说:“为兄就不要夸我了,实在是承受不起啊!咱们闲话少说,杯中见真情,怎么样?”
“好!”李大康一饮而尽。
两个人刚刚放下酒杯,杨根生又登场了。
他举杯站起来,冲着孙超圣粗声大气地喊:“孙总,我是个直肠子,心里面装不下事儿,今天借着这个场合,我也想走一走你的后门。”
孙超圣笑着问他:“我有啥后门你走?”
杨根生说:“我们村东北角有个山头,一直荒着,求孙总开开恩,帮我们改造一下,也好让村里的老少爷们再多打点粮食,好不好?”
“那一片属于农场的租种范围吗?”
“嗯,是。”
孙超圣思量片刻,说:“这个倒是没有问题,不过得走程序,你先报给李场长,然后再一步步来。”
“哪还用得着费那个劲了?不就是就是您孙总一句话的事嘛,只要你点点头,这事就算成了。”
“不……不,哪有那么简单呀?项目确定是个严肃的事情,要一级一级上报审批。这样吧,今天晚上咱只喝酒,不谈工作了,好不好?”
杨根生摇摇晃晃,明显有了醉意,继续一根筋地嚷嚷:“工作喝酒两不误,您给个痛快话,中还是不中吧?”
“杨支书,这事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你说了不算谁说了算?”
“以后再说,先喝酒……喝酒……”
“孙总,您要是答应,我连喝三杯!”
“好你大爷!”李大康来了火气,吹胡子瞪眼地制止道,“杨根生,你给我住嘴,这是你要钱的场合吗?”
杨根生毫无惧色,喷着酒气喊:“不是说都是好弟兄吗?既然是弟兄,我还有啥话不能说?要不是借着酒劲儿,我还说不出口呢!”
孙超圣说:“对……对,有话就说嘛。”
杨根生仍然不识相,死皮赖脸地说:“孙总,你就拉我一把吧,等改日请你去我家,让老娘们儿给你杀鸡吃,保准是自家养的土鸡,那味道……”
“杨根生,去你姥姥个土鸡!”李大康呼一下站了起来,扬起手掌,猛劲掴了过去。
“哎哟!”
随着一声惨叫,杨根生倒在了地上。
“别……别,李场长,怎么能动手打人呢?”孙超圣快速走过去,弯腰扶起了杨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