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度能文章,有辩才,精通各国宪政,是一个难得的政治人才。但与梁士诒比较,杨度书生气甚浓。当年杨度与梁士诒同时考取1903年经济特科,梁是第一名,杨是第二名;在清末袁世凯内阁中,梁是邮传部次官,杨度是学部次官。但进入民国以后,梁一直春风得意,手握实权,是袁世凯的得力助手,以“财神”、“二总统”着称。他们的仕途之所以有这样大的差异,其原因正在于:梁八面玲珑,善于察言观色、见风使舵;杨则才气纵横,雄辩滔滔,不脱书生气。
此时为拥戴首功,杨、梁争得不亦乐乎。
杨度之书生气,在于他既想当**,又想立牌坊。曾经有传说,筹安会成立后,杨度与胡瑛等人在北京中山公园来今雨轩聚会,有一段“走狗”言志的典故。
胡瑛率先说:“外间皆呼我等为走狗,究竟是不是走狗?”
杨度道:“怕人骂者是乡愿,岂能任天下事哉。我等倡助帝制,实行救国,自问之不愆,何恤乎人言。即以‘走狗’二字论,我狗也不狗,走也不走的。”
孙毓筠则说:“我不然,意志既定,生死以之,我狗也要狗,走也要走的。”
严复说:“我折衷其说,狗也不狗,走也要走的。”
胡瑛曰:“然则我当狗也要狗,走也要走。”
第二天,“走狗”言志的故事,传遍津、京。天津《广智报》刊登了一幅讽刺洪宪帝制的漫画——《走狗图》。正中是袁世凯的漫画像,头戴冕旒,身披龙衮,垂拱而坐。四方是四条狗,画的是为改变国体、恢复帝制做吹鼓手的筹安会四大将——杨度、胡瑛、孙毓筠、严复。这幅漫画讥讽杨度为袁世凯的走狗之首,所谓狗头军师杨也。
实际上,此时的杨度自视甚高,要做洪宪第一功臣,实现自己的宰相梦。他与孙毓筠、刘师培、李燮和、胡瑛、严复等六人被时人称为“六君子”。他对于帝制的呼号还是遮遮掩掩的,还要掩盖在所谓的“民意”之下,而梁士诒则根本不顾忌这些,反倒弄出了声势。
梁士诒不谈其在财经上的造诣,单单与袁世凯的关系就非一般人可比。老袁有妻妾多人,家里人口众多(127口人),经常被一些家庭琐事所烦心。那时又没有成熟的管理办法可供参考,不然像后世一位贪官用的方法管理情人倒也能井井有条。
作为谋士的梁士治就曾出主意给袁世凯妻妾“发薪水”:每人80到100元不等,视进门日子而定;每生一子,月添3元(入中南海后改为6元),袁安排二姨太李氏(袁克齐母)保管银票,每月做工资单上报袁;五姨太杨氏保管名章,每月拿图章盖戳子。这样一来,财账分离,家庭支用上就合理多了。老袁乐得轻松,暗赞老梁果然是财经界的一流好手。
此时老梁正值人生的低谷:袁记约法颁布后,由于责任内阁制被总统制代替,袁总统在总统府下设立了政事堂取代之前的国务院,徐世昌充当国务卿,杨士琦、钱能训分别为左、右丞,结果梁士诒一时失势,无处安身,最后只捞得税务督办一职,令梁大财神好生懊恼。祸不单行的是,肃政厅(袁记约法下的产物,相当于前清的御史台,专门弹劾各级官员)此时又提出了“三次长参案”和“五路大参案”,搞得交通系上上下下,人人自危。
所谓“三次长参案”,指的是对陆军次长俆树铮、交通次长叶恭绰和财政次长张弧的弹劾,而叶恭绰和张弧都是交通系的人马;“五路大参案”则指津浦、京汉、京绥、沪宁、正太五大铁路局的营私舞弊案,更是矛头直指交通系。在这种情况下,交通系的大佬、当时还兼任交通银行总理的梁士诒当然脱不了干系。
对于张汉卿一个毛头小子,纵然他是奉天王张作霖的儿子,梁士诒也没放在眼中。至于张汉卿在京中的名声雀起,他也是不以为意的。一个末学后进,知道什么军国大事了,夸夸其谈、纸上谈兵会误事的。蔡松坡、蒋百里想提携后进,不要这么拼命么!
不过对张汉卿的登门拜访,他也不能拒于门外,好歹还有朱启钤的面子,因为张汉卿打着朱启钤的旗号来的。梁士诒起初准备让他略坐一坐就走的,作为长辈,礼节不能失了----其实是好奇于张汉卿开门见山所告知的“有两件关于他的好处”----不过什么时候了,还来添乱!
因而对张汉卿的殷勤,他只“嗯”了一声,徐徐说:“汉卿小友说要给老朽两件好处,不知是哪两件?说来听听,讲起来我与你父也有一面之缘,想不想临了临了,还要故人之子提携,真是惭愧呐!”
政坛不倒翁的话说得有些重了,也不知是反醒还是讽刺,让张汉卿诚惶诚恐:“世伯大人,学良只是受父亲叮嘱有感而发。此来府上,有两件事或可对伯父有所裨益。两件事,一为名,可解眼下之危;二为利,可将伯父产业拓展到东北并以此渔利。”
梁士诒略有些兴趣,他眉毛一扬,看了张汉卿一眼,“哦,我有何危?愿闻其详。”
张汉卿来之前已经把老梁与老杨之间的恩怨理得一清二楚,说起话来自然显得胸有成竹。他不慌不忙,在这位民国大员面前侃侃而谈:“世伯是欺小侄无知了。现在京城沸沸扬扬,交能系大佬俱都身陷大参案,若不能及时扳回局面,将呈被一网打尽之势。伯父是胸有成竹,还是已达穷途末路?学良不敢惴测。但学良也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