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逵最终还是没有死,商队在汉人村落停下后,热水热食供应和保暖措施到位,这家伙旺盛的生命力开始勃发,短短五日后,就已经恢复大半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名为刘杨屯的小村落,对远道而来的汉人商队并没有想象中的热情,起初甚至还抱有强烈的戒心。
毕竟,一个仅有百余人的小村落,若没有强烈的危机意识,是不可能在这恶劣的生存环境里繁衍的。
因为人少,无力保护自己的耕种所获,村民只耕种了很少的几块地,主要靠放牧和渔猎,村中只有唯一一个老人识得几个汉字,年轻人契丹语、女直语比汉语说得更好。
实际上,这个村落的汉人已经走在化胡的道路上了。
徐泽安排人传授了一些“先进”生产经验后,村落中人才慢慢放下了戒心(其实,真实的原因是他们看清了商队不差钱,看不上村子的微薄出产,更关键的是商队比他们更强大),商队再启程时,还派了两个向导。
……
东京道咸州治所,咸平县城。
前往春州的路上,耶律大石曾简单介绍过辽国东南西北的名城,其中就有咸平,知道此地隶属于安东军节度使,南临清河,北依黄龙岗,有“北枕黄龙,南抚青龙”之说,作为沟通女直、契丹、渤海等族的重要枢纽,也是个商业繁荣的城市。
但,还未进城,徐泽就已经感受到了此处明显不同于南、中、上京三道的紧张和肃杀。
城墙上,虽然买有守卒,但女墙、城堞明显有刚修缮过的痕迹。城门外,守卒全副武装,神情紧张,对进城的人群盘查极为细致。
商队由于人数众多,且携带兵刃,隔着城门很远,就被守卒勒令停下,靠边等候。
过了好一会儿,一队骑兵出城,直奔商队而来,为首的军官讲了一串口音很重的契丹话。
乌程被徐泽留在南京道继续潜伏,精通契丹语的石秀充当翻译。
“他说,详稳①司有令,外来商队,必须由军队护送入城,再接受检查。”
徐泽脑子转到了飞速,虽然早就猜测耶律大石冒险遣仆里奴送来口信的隐含信息,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了稳住商队,他不惜撒谎,结果,众人几乎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就被骑兵突脸。
原以为自己心智已经足够坚韧,不惧一切困难和危险。但是,真到了这一刻,亲身体会生死之间的大恐怖时,才知道自己也照样会心跳、气短、口发干!
……
咸州详稳司官衙。
身着圆领窄袖长袍的知咸州路兵马事实娄背着手在堂上转来转去,两名属僚垂着手,一脸焦急的等待实娄发令。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实娄转累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声而叹。
“你们也别站着了,都坐下吧!大辽立国两百年,即便是要坏,也不在今天一时,坐过来,陪我聊聊。”
“统军!慎言啊!”
“慎言!慎他娘的言!”
实娄一把扯下头上的官帽,狠狠的砸在桌上,叉开腿,瞪眼道:“老子今天心情很糟,你们两个兔崽子别给老子打官腔!”
“是!”
“统军,汉人商队该如何处置,还请统军示下!”
“示什么下!女直人出了这么大的事,迟迟不解决,南朝来个破商队,却要专门下令捉拿!咸州详稳司是干啥的?咱们是北女直兵马司直属详稳,周边全是不安分的女直人,就他娘的几百个正兵,应付女直人尚且不足,还能干啥?还想干啥!”
“几个月前,完颜部并吞了回霸、顺国两部,赵三与阿鹘产两个卵蛋的烦球货,自己丢了部族不敢回去,就知道在咱这里天天哭,哭有卵用?老子手里要是兵够用,还要他俩怂货哭?”
“统军说的是!”
“是,是个——”实娄突然闭嘴,抓起帽子扇风,大冷天的,竟然气出一身汗。
见两个属僚苦着脸不吭声,实娄的气忽地消解了不少,长叹一声,拱手道:“二位,本官失态了,请你们见谅!”
两个属僚赶紧起身,回礼。
“统军心忧国难,我们岂能责怪!”
“乌里野,你妻兄随侍陛下,可与你说过朝中具体情况?”
“这,属下真是不知道。”
“你们说说,回霸、顺国两部被完颜部并吞,如此敏感的消息,北枢密院为何判定只是寻常的部落斗殴,着我们自行问责?”
“回统军,属下不——”
“嘿!都到了什么时候,你两个还和老子耍滑头,能不能说句实话!”
“属下,属下以为,大辽近些年国势不振,朝廷应是也如我咸州详稳司一般,勉力维持吧?”
“勉力维持?哎!”实娄心中那点焦躁终于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充斥全身的无力感。
随着实娄这声叹息,官衙内终于安静下来。
屋外,一阵寒风卷落树梢落下的积雪,飘进了堂内,落在实娄的髡发光头上,他却浑然不觉。
“统军,南朝商队已经带到!”
传令兵的报信声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宁静。
“本官去会会这个北枢密院特别关照的商队。”实娄霍然起身,戴上官帽,整理衣袍,两眼瞬间恢复坚定清澈。
临出大堂,实娄转身,行了个契丹人的礼。
“你们俩跟了我多年,受苦了!乌里野,可以的话,找你妻兄活动活动,把你和底兀那都调回中京去吧!”
……
只为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