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州官衙。
“潘虎龟儿子,坏老夫的苦心布局!”
看着地上一堆死不瞑目的首级,赵遹目眦欲裂。
登州营当日入城的效果非常好,仅过去四五日时间,靠得近的几个暴乱小部族首领得到消息后,就赶紧肉袒入城请降,可以预见,这绝不是第一批,以后来投降的夷部肯定会越来越多。
再过些时日,等齐州营到来后,官兵就可以出泸州,一路向南,招抚各夷,迅速平息事态,甚至不用等西军的援军赶到,自己就能平息此乱。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
可是,现在却因为潘虎的贪功滥杀,使得前面的所有努力尽毁,稍有不慎,泸南局势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潘虎还敢将首级送到自己这里来邀功,真是恬不知耻,狗胆包天!
前有贾宗谅,后有潘虎,蜀地武官怎的尽是这些坏事的狗东西!
受召前来的徐泽被带到官厅时,暴怒中的赵遹正伏案奋笔疾书。
“臣梓州路转运使赵遹奏闻:梓州路安抚钤辖贾宗谅,数科敛夷部竹木,众厌苦之,宗谅更执其首领斗个旁等,诬以罪,杖脊黥配,有死者,夷众忿怒,遂导卜漏入寇,皆宗谅昏妄所致。”
“又,乐共城兵马监押潘虎,擅杀来投夷部首领乞古该等人,致罗始党诸族再叛。虽泸南边事,转运司官不当干预,臣不敢坐视……”
赵遹写完投笔,抬头,见徐泽已立在厅外,喊道:“徐副将,入内来!”
登州营这几日也没闲着,每天的训练、巡城都展示着这支军队的与众不同纪律和素质,虽然还没打仗,但城内官民都安心了不少,感觉登州营值得信赖。
所以,在来的路上,徐泽就已经被小吏偷偷告知转运使召见自己的原因。
入到厅内,他就闻到浓重的腥臭味,看着地上的头颅,徐泽皱眉,面露鄙视之色。
赵遹注意到徐泽神色变化,直截了当地问:“乐共城潘虎之事,你已经知道了?”
徐泽也不作伪,坦诚答道:“回相公,略知一二。”
写完密奏,赵遹心态已经平和些许,接着问:“你如何看?”
徐泽昂然答道:“胸无忠义,眼无大局,贪尺寸之功,而毁泸南向好局面者,不治不以正纲纪,不杀不以平民愤!”
徐泽这句话等于自绝于蜀地武官,表明了唯转运使之令行事的坚定态度。
入城后,了解到赵遹在平叛中的所作所为,徐泽认为此人是个有胆有识有担当的人物,作为统帅是够格的,既然认定了,就要站好队。
赵遹身为大宋文官,打心底里看不起一般武夫,但对徐泽这种有能力,还有潜力,更有眼力的武将却是愿意栽培的,当即有了考校徐泽的心思。
“那你认为,该如何擒杀潘虎?”
“若只为正纲纪,相公手令一封,传潘虎来泸州,三两衙役即可捉拿此獠,而后上奏朝廷明正典刑即可。”
“若为平民愤,则请相公予末将临机决断之权,泽带二三十兵士,入乐共城即可控制局势,再处置此獠。”
赵遹听徐泽最后几字音调变低,道:“徐副将似言犹未尽,有话尽管说!”
徐泽看了眼地下的首级,道:“末将斗胆,潘虎虽然坏了事,但此獠首级却正好可以用来收拾泸南人心。只是,末将身份低微,难孚人望,此事还需得声望卓著的帅臣方可为!”
“哈哈哈。”
此子可教!赵遹心情转好,道:“徐副将何须拐弯抹角?本官也正有此意!你可敢与本官往乐共城走一遭?”
“荣幸之至!”
“你觉得该带多少兵?”
“若只为相公安全计,两都即可,人太多,反而可能导致潘虎狗急跳墙!但夷人畏威而不怀德,控制住乐共城后,若要继续招诱夷部,仍得发大兵威慑。”
“好!我便予你城中兵马调度之权,明日你便随本官入乐共,擒潘虎!”
“得令!”
出了官衙,徐泽即至军营召集兵马,城中不算登州营,原有兵马四千余,徐泽只选一千二百人,要求只有一点——听令!令行便行,令止便止。
蜀地安乐多年,兵不习战,但前番战败就是最好的战争动员,这段时日,城内各部官兵也没少操练。
尤其是有了登州营的示范,城中各部有样学样,打仗行不行还不敢说,但队列纪律较以前有了明显改观,挑选十二个都,再补齐,还是不是太难的。
随后,让登州营一个都带一个半都,进行了两个时辰的突击训练。
次日,乐共城外。
“不知相公远来,虎未能远迎,请恕罪!”
名为“虎”的乐共兵马监押却是一点也不虎,听说转运使赵遹带着两都人马到来,潘虎赶紧出城迎接。
赵遹下马,走至潘虎跟前,神色不变,道:“潘监押尽忠职守,何罪之有?前番斩首之功,本官已快马上奏朝廷,不日将有封赏,还望潘监押整顿部属,再立新功。”
潘虎原本还有些忐忑的一颗心落地,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单膝跪地,道:“末将定会舍身杀贼,以报相公厚爱!”
“起来吧。”
赵遹语气淡然,道:“杀贼可不能只看嘴上承诺,月前,乐共大战,你部可是损失不小的,如今恢复的怎样了?”
“末将近日勤于练兵,相公但有令,乐共城随时可以再战。”
“随时?哈哈,那好,本官这就去军营,看看你练的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