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眼见自己极为看好的徐泽也利令智昏,赵遹确实有些激动了,以至于一连说了这么多话,语虽是质问,关爱挽救之情却是藏不住的。
在大宋做武将,能遇到这样文臣为帅,是福啊!
徐泽并非冷血无情之人,当即向赵遹拱手,道:“谢赵帅呵护,赵帅有所不知,若论善战,末将昔年行辽时,麾下将校亦败过辽人,斗过女直人,虽是不甚熟悉泸南夷人,但若论敢战,登州两营儿郎自是不怵!”
女直人建立金国的消息大宋朝野暂时还不知道,但女直人起兵,并打败辽人的消息已经在大宋传得神乎其神。
女直人是否强于辽人还有待进一步观察,但辽人强于夏人,夏人又强于夷人,却是宋人的共识。
赵遹、丁升卿二人皆知徐泽得官于行辽之功,只是不甚明白具体细节,但满朝文武就徐泽能办成此事,其中凶险自不必说,登州营要真是“败过辽人,斗过女直人”,再打弱上不少的夷人,自不在话下。
精兵和弱旅的区别很明显,登州兵就算因为不熟悉情况,打不赢夷人,也不会如蜀地义兵、土兵一般败了就溃散,应该不至于影响全局。
丁升卿看向徐泽的眼光已多了一些期许。
赵遹修身功夫了得,很快就冷静下来,问:“登州营敢战也能战,本官已知,但你部仅有两营,又如何能解决数万的叛夷?”
徐泽瞄了眼丁升卿,对赵遹道:“赵帅孤身入乐共,片言降夷众,何等豪气!这些功绩,赵帅可以自己否定,末将却不敢苟同!
一顶高帽子送上,赵遹当着丁升卿的面,虽然有些尴尬,却是没有出言呵斥徐泽胡言乱语。
实话说,他也不甘心全盘否认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而且夷部虽畏威而不怀德,但泸州官府的威慑力多少还是有些,只要不乱折腾,镇住大部分夷人不敢说,只是让他们保持观望还是可以的。
徐泽见二人面色均无异常,接着道:“夷狄无常心,贼人得势则随贼人,官府得势则随官府,乃事势之必然。如今夷人再叛,正需迎头痛击,让其知道背誓毁诺的代价,其余观望夷部才会老实,反之,必涨贼势。”
“且泸州数千官兵初步编练到位,正需一胜鼓舞士气,让儿郎们看看夷人亦是一个脑袋两支手,砍掉了脑袋照样活不了。有了士气,泸州兵马才可一用。”
“待敌我之势此消彼长,赵帅再居中谋划,区别叛服,结其心腹,离其党类,必可再至泸南太平,还能趁此机会,练就一支常驻泸州的能战之兵,岂不强于空待朝廷大军平乱?”
赵遹抚须沉思,他本就是胆大又有担当的人物,泸州叛起当晚,赵遹不顾危险,连夜驱车数十里,直入泸州城。
在朝廷尚未明旨的情况下,又主动揽下平乱重任。
潘虎擅杀降夷,情势万分危急时,又仅带两百人入乐共城军营,擒潘虎,夺兵权。
赵遹之所以阻止徐泽,只是手里无牌,担心其人利令智昏,如贾宗谅、潘虎之辈为军功而妄为。
此时,听徐泽言之凿凿,有条有理,也有些意动,但徐泽的话并不能让他完全放心。
说白了,二人分歧的焦点不是叛乱夷人该不该剿,而是有没有能力剿的问题,说得再好,没有切实可行的计划,打不过,甚至找不到叛夷,就都是白搭。
赵遹实在想不出徐泽的一千人(大宋习惯按编制算人数)如何能够平叛,直接问道:“徐副将,你似胸有成竹,莫非有平乱妙策?”
徐泽见赵遹已被说动,道:“末将一粗人,哪来的妙策,但前些时日,末将借差遣人手巡村之际,暗自查探了泸南大部分村寨的情况,夷人分布已基本掌握。”
随即,走到堂桌前,收掉茶水,从怀里掏出泸南敌我态势图,平铺在桌面上。
赵遹、丁升卿靠拢过来,立即被这张用彩笔密密麻麻标注了各类符号的地图震惊了。
虽然还有些看不懂这张复杂的地图,但仅凭标注详细的道路和村寨信息,二人就看到了徐泽为此战做了多少细致而全面的准备,
“赵帅,丁承受,请看,此处是乐共城,此处是镇溪堡,周边路程半日内,能聚起数千凶徒的夷部,只有上、下落样村、思峨洞三处,上、下落样各数百户,思峨洞倍之——”
“等等,为何是半日路程内?”一直没说话的丁升卿问了一个相当外行的问题。
赵遹则注意到徐泽图上的夷人各村寨,都用一种似乎是数字的符号注明了人数,一些符号在其余村寨的注解下反复出现,而且也符合徐泽的介绍,他才有此结论。
徐泽耐心解释道:“承受,现在是月初,山间夜里无光,夏日又多虫蛇,夷人认为官府拿他们没办法,公然行凶打劫,自没必要冒风险赶夜路隐匿行藏。巳时袭镇,必是周边半日内的夷部,如此,贼人满载而回,也不用抹黑赶路。”
“原来如此。”
丁升卿又问:“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
“这是末将自己瞎琢磨的数字符号,标注人数,以区分各村寨的规模,这是一,这是二,这是……”
“此法甚妙啊!”丁升卿由衷赞道,身为“事无巨细,皆得按刺”的走马承受,他立即意识到徐泽“发明”的这些符号的巨大价值,今日这奏报可要写很长啊。
丁升卿又发现了官方地图上没有的一个细节,问道:“这些曲线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