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来苏县城越近,韩观心中的疑惑越深。
即便以耕战为主务的顺化城,农忙时节也很难看到这么多人一起劳动。
开荒的、犁地的、挑粪的、铲草的、撒种的……
田间地头,到处都是忙碌的农人,这还是以防备南朝入侵为第一要务的安复军么?
“康小哥,他们都是安复军的农人?”
“不全是。”
康达自豪地道:“那些戴着印字草帽的,是俺们同舟社调来的劝农官。”
韩观听出了潜台词——劝农官不是安复军的人,同舟社也是独立于安复军以外的组织。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同舟社的真实背景到底是什么呢?
他原本猜测所谓的“同舟社”,是南朝为掩盖趁火打劫入侵大辽事实设置的傀儡,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毕竟,以南朝之豪富,就算是整个燕云十六州几百万人也养得起,绝对不会在苏州这里费神费力的辛苦开荒种田。
可若不是南朝,他们又哪里来这么多强悍的汉人军队?
吁——
一阵竹哨声打乱了韩观的沉思。
哨声后,农人们聚到一起,坐地休息,聚精会神地听那劝农官站着讲些什么,还有人挑着茶桶过来,想喝的人自己去接。
韩观意识到这里的农人竟然是集体劳作,身为刺史,他知道顺化城立城之初也曾集体劳动过,但没过多久就分开了。
王罕不甚清楚百年前的事情,顺化城也要练兵,但仅限于农闲时节和青壮,农忙时却是各顾各家,很好奇安复军农人的生产方式。
“康大哥,怎么安复军的农人也要军管?”
同舟社下派的劝农官实际上也是各村共建会发展的负责人,也要和大宋一样建立保甲和互助组。
但这段时间的任务以准备春耕为主,组织村民训练和学习的任务,只能穿插到日常上工中潜移默化,更谈不上“军管”。
康达笑道:“这哪是军管嘛,俺们同舟社当初军管的时候,可是连服装都是统一的。”
康达回想起同舟社和康家庄合办运动会的场景,那时的他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同舟社也是“梁山同舟社”。
那以前,最深的记忆就是“饿”,醒来就饿,睡着了也饿醒,做梦都想吃东西。
自己吃的第一顿饱饭,还是长兄康狸在运动会上赢来的粮食做的,从那以后,家中的日子就慢慢改善了。
长兄如今已是水营的都头,薪水高,补贴足,自己也当了兵,家人又各有工作,自然早就不会饿肚子了。
“没军管,为何他们一起劳作,还有那三个汉子走路,也是有板有眼?”
经王罕提醒,韩观才注意到几个挑粪的汉子卸下粪桶后朝人群走去,三人无意识的走到了一起,每一步的步幅和步速都差不多。
这是经过一段时间的阵列训练后养成的本能,普通百姓极少有这种习惯。
“那几个啊,是俺们同舟社乙种营的兵士,前段时日的训练效果很好,社首给他们分批放了假,估计在家里闲不住,自己到农场帮工吧?”
韩观注意到“农场”一词,确信安复军就是集体劳作。
天下再乱也要吃饭,只要一天不打仗,地就不能一天不种。
顺化城如今很多家庭缺乏青壮劳力,他也想过组织集体劳作,只是这事组织不难,调动所有人的积极性却难。
韩观问:“既然是农场,为何他们要如此卖力?”
“他们都是没有地没牛没耕具的转户,同舟社给他们分配了田地,还借农具和耕牛给他们用,只是很多人不太会种地,便想出了这个合办农场的主意。”
“农场只办五年,然后就分到各家,在自家地里干活,不卖力怎么行?”
康达只讲了一些皮毛,实际上,他对“分地到户”的具体操作也不甚熟悉。
他是宋人下户出身,不太理解辽人将土地“寄存”给官府的行为,对农场古怪的运行方式也不甚关心,只是得了徐泽吩咐才提前做了相关功课。
韩观心中还有很多疑惑,但知道不能再多问,自己来安复军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种地”,以现在的顺化城的人力,种地确实比较苦,但都是熟地,终究饿不死。
继续往南,韩观终于见到了“正常的”乡间场景——三三两两的自耕农在周边农场狂热转户的刺激下,也下到自家的地里侍弄几下。
然后又是“不正常”的情况。
一些百人队(都)在乡下训练,村户们却不避着他们,兵士们还带着工具,顺便平整来回的道路。
王罕很好奇兵士们为何要整路。
康达道:“这是社首的要求,部队要对防区地理信息了如指掌,最偏远的村社也必须在一日内能够到达。”
韩观终于明白了为何同舟社敢将战俘“散养”。
分级且给予希望的劳动改造制度,
完善的烽燧信息传递模式,
深入基层的内部管控,
快速到位的道路系统,
再加上强大有力的军队威慑,这些战俘要有多蠢才会想着惹事?
看到此处,韩观已经不再想同舟社的真实背景了。
不管这个神秘组织什么来头,以其展现的严密、强大、自信和包容,在当前混乱的局面下,绝对能给顺化城提供强有力的庇护。
终于到了安复军官衙,韩观却没见着徐泽。
相互见礼后,留守官衙的赵遹道:“社首有回总社了,授权本官署理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