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舟社的快船护送蒲离卜在辽国中京道隰州州治海滨县上岸后,就撤了回去。
持续的动乱,已经严重影响到大辽帝国腹地的社会治安。
在中京和上京两道盗匪横行的情况下,靠自己主仆二人绝对走不到春州鸭子河泺的春捺钵。
蒲离卜只能先进海滨县城中,寻找平海军刺史(隰州设平海军),欲借人马护送自己去见皇帝。
花掉一笔令蒲离卜肉痛不已的金银后,才借到六个人。
城中可以护送二人的闲人还有,但人要是再多,就没了愿意借马了。
即便如此,蒲离卜也只是借到了八匹比骡子稍强点的驽马。
这还是置有盐场的“富”州,凑十匹闲置的马都难。
可想而知,持续的战争和接连不断的叛乱,已经严重透支大辽的国力了。
随后,一行八人顺大州河一路北上。
沿途所见,让蒲离卜产生了强烈的陌生感。
中京道原本就不多的部族更加稀少,偶尔碰到的部民,看人的眼神都交织着警惕和毫不掩饰的贪婪。
到达中兴府时,蒲离卜等人得到三个惊人的消息。
一是侍御司徒托卜嘉等人讨奉旨讨伐耶律章奴,战于祖州,王师大败。
朝廷只能拆西墙补东墙,赶紧又遣汉人行宫都部署萧特默率诸将讨贼。
二是耶律章奴携大胜之威,招降纳叛,得到了饶州渤海叛军及中京贼人侯概等万余人的支援,实力大涨,数日前又攻陷了高州。
三是皇帝也不在鸭子河捺钵处,听说已经到了中京道的武安州督战平叛。
护送蒲离卜北上的六人畏惧前途危险,闹着要回隰州,死活不愿再陪蒲离卜北上。
蒲离卜无奈,不敢逼迫,只能放几人回滨海。
一个艰难的选择摆在了他的面前。
究竟是要冒险继续北上,还是向西回到自己的老家北安州?
蒲离卜犹豫了一整夜后,做出了继续北上的决定。
没人知道究竟是什么支撑起这个怂人冒险的决心,因为可能知道这真相的唯一见证人——陪他北上的老家仆也死了。
死在黄柏岭的山贼袭击上。
贼人出现的很突然,忠心的老家仆一声不吭就背着包裹打马调头,引走了大半的贼人。
蒲离卜年少时也是颇为骁勇的,只是多年的酒色生活消磨了其人的斗志。
但顺化城月余的辛苦劳作,不仅使他黑瘦了不少,也让其人身手恢复了往日敏捷。
危难时刻,蒲离卜在超强求生欲的支配下,
竟然砍死了追上来的贼人,抢到好马后,落荒而逃。
三日后,历经九死,疲惫已极的蒲离卜终于找到了皇帝的宫卫。
行军大帐中。
帝国皇帝耶律延禧脸色铁青的看着宫卫从蒲离卜身上搜出的《东京道南部州府互保协议》。
良久,耶律延禧才将这份文件丢给帐内的翰林承旨耶律大石。
“这东西是不是真的?”
耶律大石回应道:“回陛下,臣需要回捺钵,核对以往留存的印签,才能确定协议上的大印是否属实。”
女直人、渤海人的相继叛乱,给辽国带来沉重灾难,也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轨迹。
这个富于激情和幻想的年轻人就是其中之一。
去年,耶律大石终于告别了自己的“青春”。
他不仅蓄起了胡须,还参加了帝国的抡才大典。
一举获得当科七十三名进士中的的头名(辽国进士每年一科)。
首次任职,便做到辽人称之为“林牙”的翰林学士。
只是,当初那个激情豪迈的年轻人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古板、严肃、勤于王师的“大石林牙”。
“捺钵?”
耶律延禧已经几个月没有回捺钵了。
那里不仅有他全套行政班子,还有他的妻儿,实际就是他的家。
这该死的耶律章奴!
害得朕两个月有家不能回,不将你碎尸万段,难泄心头之恨!
平叛事大,捺钵暂时是不能回去了。
耶律大石重任在身,也不能放他回去。
“奉先,你说说看。”
接连的战败,使得皇帝对萧奉先有了一些疏离。
但顾家的耶律延禧,既然无法割舍皇后萧夺里懒和元妃萧贵哥,对二人的兄长萧奉先自然不可能彻底抛弃,仍将其带在身边资政。
“回陛下,此事应该是真的,且不论真假,辽阳府以南有人牵制叛贼,总归是好事。”
萧奉先比几年前憔悴了不少,但说话时,还是神采奕奕,给人以信心满满之感。
也许,正是因为萧奉先的这一特质,才让耶律延禧将其留在身边——在恐惧中长大的耶律阿果(耶律延禧小名)此时太需信心了。
耶律延禧不悦,道:“照你这么说,朕还要赏这些胆大包天的乱臣了?”
萧奉先慢条斯理地答道:“臣以为,可以赏。”
“嗯?”
耶律延禧瞪着萧奉先,后者不为所动,仍娓娓道来。
“东京道北有女直,中有渤海,皆是乱贼,实际上已经彻底糜烂。”
“南面几个守臣虽然胆大妄为,但确实保住了一方平安,还牵制了高逆部分兵力。”
“陛下当前只要提大军平灭了耶律章奴的叛乱,再挥师东进,打败女直人和渤海人,互保各州府守臣自会到阵前请罪。”
“反之,若耶律章奴短时难平,女直和渤海人又趁机西进,朝廷更需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