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夜,无月无风。
保州城内,肃杀之气弥漫。
西城内,五百敢死队兵士整装待发。
耶律宁目光扫过每一个士兵的脸庞,每个人都是一脸的坚毅。
也许今晚过后,这些熟悉的面容又将要消失很多。
压住心中的不忍,耶律宁台阶,高声大喊。
“儿郎们,大辽不行了!”
此言一出,只有少部分人面色稍有变化,却未出声,
坚守孤城这么久,“大辽”的形象在所有人的心中,已经很模糊了。
众人都安静地听着耶律都统继续训话。
“女直人造反,渤海人叛乱,国族也有人谋逆,大辽是一天不如一天!”
“东京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就没往保州输送过一石粮食,过年的时候,更是连城都丢了。”
“保州被大辽遗弃了一年多,要是没有同舟社的救济,我们已经守不住了。”
“也许,朝廷早忘了东京的东面,还有保州、来远两座城池没有失陷。”
“还有一群傻子,在这块千里之外的飞地,为朝廷都忘了的国土守边。”
“我们孤悬在外,我们誓死不降,我们打跑了女直人,我们还要再打高丽人!”
“之前,我虽然不愿意投降女直人,却没想明白为什么要带着你们守城。”
“直到这几天,我才终于想明白。”
“我们为大辽朝廷守这块被遗弃的飞地整整一年,已经够了!”
端起酒碗,耶律宁声调提高三分。
“从今以后,我们不为朝廷,只为大辽曾经的荣耀,为自己和后世子孙不做蛮夷奴仆的尊严而战!”
“干!”
“干——”
喝过壮行酒后,萧近海带着敢死队出西城门,借着夜色掩护,一路向西。
路过来远城时,城墙上的协助守城的青壮一阵忙碌,紧张地喝问敢死队口令。
耶律宁是个优秀的将领,战前必深思熟虑,但只要作出决定,就全力以赴。
为了集中兵力打赢今晚的一战,耶律宁做了全境总动员。
晚饭后,来远守将常孝孙就根据都统的将令,带着城中主力进了保州城。
为防高丽人的探子冒险越城发现异常,来远城上没有照明,对过往所有的人群都要询问口令。
敢死队答对口令后,才悄然而去。
萧近海带人行至鸭绿江边水营处,同舟社辽东第三将甲三营的战船也早就依次靠岸,做好了接人的准备。
由东北向西南流向的鸭绿江,流经保州北部时,遇到山体阻拦,
折转成东南走向,在此处绕了一个大弧线。
鸭绿江女直人撤兵后,时荼丹考察河流走向,在保州城西河面立寨的同时,
也在城东北的群山外,鸭绿江回旋处建了一座小寨。
平时,水营官兵可依托此处小寨,监视上游的鸭绿江女直,防止其回窜保州;
战时,则可防止敌军占据此处,顺水放火船烧毁下游的大寨。
更巧的是,小寨位置,有一条之前鸭绿江女直南下开辟的山间便道,可直插保州城东。
时荼丹对萧近海提出建议,便是守军出城向西,先入水营,
而后乘船北上折向东面,半夜再从山中通道杀到敌人背后。
高丽军每五里一座营寨的设置,有效的保证了后路安全。
但也容易让他们忽视来自东面的攻击,如此出其不意的进攻方向,定能收获奇效。
耶律宁对时荼丹这个大胆的设想很重视,特意让萧近海带人实地考察了山间便道,确认真能供军队夜间穿插才放心。
针对夜战中士兵容易迷路的问题,他还请教了林冲。
同舟社这些年一直在组织夜战训练,摸索出了不少好办法,都营级军官必须掌握。
寅时将近,七百人的偷营部队,终于摸到高丽人大营的东侧。
高丽军大营有东西两个出口,靠近保州城的西侧是攻击防御方向,防守严密。
营地外还彻夜燃烧数堆篝火,让守军出城偷袭的行动无所遁形。
靠近本方小营的东侧留门,却只是为了方便物资出入,
不是防御重点,夜间是黑漆漆的一片。
毕竟,从二十里外一路转运过来的木材,
当作篝火彻夜燃烧,是很令人心疼的一件事,能少烧一堆是一堆。
而且,短短五里的距离,警戒的哨兵甚至能看到远方小营的灯火。
谁都不会想到敌人这么狡猾,竟然会选择从这个方向发动攻击。
萧近海亲自带着十余人,悄无声息地靠近敌军营寨。
两个高丽哨兵还算尽职,没有打瞌睡,
但也没有认真警戒,东面黑布隆冬的原野,也确实没啥好警戒的。
二人正小声的聊着天。
其中一人抱怨征召前只说要打仗,到这里却是筑城,等城筑成了,肯定还要守很久,家里的地都没人管了。
另一个安慰道这仗打完肯定要死不少辽人,等他们投降后,还要再迁走一大批,
到时候,义州有的是熟地,干脆把家迁过来得了。
两名高丽兵憧憬着未来,全然不知危险已经来临。
直到萧近海等人靠得极近了,二人才察觉到不对,但为时已晚。
二人刚刚发出含混不清的惊叫,就做了箭下亡魂。
寨门大开,袭营的大队人马冲入营内,而后迅速分开。
萧近海带着五百名敢死队兵士,一声不吭地直奔高丽人的中军大帐而去,并随手割断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