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杭州府人口不下百万,比起汴梁城来也不遑多让,一路上看得田十一惊叹不已。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千年前的都市,竟能繁华至此。
眼见十一郎如乡下人进城一般,方百花不禁得意起来,心中颇为自傲,同时另一个疑惑浮上心头:十一郎必然不是杭州府人士,他是从哪里来的呢?
百花若是知道在田十一眼中,这全天下所有人都是土著的话,不知会恼怒成什么样子。
不知为何,走着走着,田十一的脸色却愈加难看起来,令百花心中不解。
看着眼中的繁华,田十一不知不觉却心情沉重起来。因为他知道,用不了几年,这座繁华的都市将陷入战火之中。先是被方腊攻陷,后又被金军荼毒。这街市里或满脸喜色、或一脸颓废的百姓们,不知有多少会丢了性命,又不知有多少会被百般凌辱。
见十一郎情绪低落,百花心中有些惴惴,恰好一声吆喝传入耳中,百花不禁眼前一亮,她已经许久没有吃过糖葫芦了。她还记得小时候吃糖葫芦的喜悦心情,觉得十一郎若是吃上一颗,心情也许会好一些吧。
“七文钱,不是应该五文钱才对吗?”百花对商贩乱涨价的行为表示质疑。
卖糖葫芦的老汉哈哈笑道:“小娘子怕是许久没买过了,这几年花石闹得厉害,物价腾贵,卖七文钱也才勉强糊口。若是五文的话,老汉就要亏本了。”
百花抿嘴想了想,微笑说道:“我一起买两串,你总要优惠些才好。”
说着,她从“补丁”里抓了铜钱出来,放到小贩的车上,又麻利地取了两串糖葫芦道:“两串给你十五文。”
眼见百花拿着两串糖葫芦跑掉了,老汉与田十一面面相觑,也不知一串七文两串十五文,优惠在哪里。
哈哈笑了两声,田十一冲着老汉摆了摆手,追着五姑娘而去,只留下卖糖葫芦的老汉独自在风中凌乱。
被方百花这么一闹,田十一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他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插在兜里,摇头晃脑走在闹市之中。
百花许是因为省了一文,许是因为许久不曾出来游玩了,心情也是格外的好。见十一郎走的随意畅快,不禁也学着他的样子走了起来。
一对举着糖葫芦的少男少女,都是单手插在“补丁”之内,一个走得摇头晃脑,一个走得摇头摆尾,引得周围众人一阵侧目。
一位拄着拐杖的学究老爷爷见了,只感觉胸膛被怒火烧成了焦炭,老儒生不停用拐杖怼着地上青石,大声嚷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真是世风日下……”
因为儒家思想的传播,哪个朝代都少不了如此“可爱”的学究爷爷,田十一完全不去理会,只是装作视而不见,依然我行我素。没想到五姑娘竟是听而不闻,没有半点收敛的意思,浑身上下透着股洒脱,令十一郎有些惊讶。
在宋朝男儿眼中,五姑娘妥妥的叛逆少女,长此以往怕是要嫁不出去。在整个大宋朝,能容忍五姑娘如此“离经叛道”的,除了田十一怕是也没有几个,也不知十一郎想没想过将她娶回家去。
田十一想不想呢?答案是:他没想过。
一个单身了n年的单身狗,早已忘记了何为恋爱、何为成家。就算月老给他连根钢筋,怕是他都会因为心中惶恐给锯了去。
每日忙于三乡会的事务,方百花真的很久没有出来游玩了。一时间笼中鸟得以展翅,心中畅快可想而知。
只是,十一郎笑得,怎么有些诡异?
看着田十一嘴角坏笑,方百花偷偷琢磨起来,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被这机智奸猾的小子给骗了。
“呀!十五文……”
方百花终于醒悟过来,连忙转身,却发现已经走出好远,哪里还能找到那卖糖葫芦的老汉。
田十一哈哈大笑起来,百花不禁一脑门子黑线。到不是因为多花费了一文钱,而是因为大庭广众之下被十一郎嘲笑,实在是太丢面子了……
天光总有暗时,繁华终有尽处。
天模模糊糊的暗了下来,两人也渐渐脱离了闹市,周围形形色色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田十一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重,那是怎样的情景啊。
一丛丛一簇簇一堆堆,脏兮兮的大人和孩子挤在角落里,脸色污黑、目光空洞,像是地狱里潜伏的野鬼。
“都是一些失了田地的百姓,因为没有生计,只好在城中乞讨。”方百花低声说道。
田十一还在吃惊于这些人的可怜可悲,方百花已经去旁边的食肆里买了炊饼出来。一时间乞丐蜂拥而出,转眼将一筐炊饼哄抢一空。
越是贪财的人便越是吝啬,这种劣根性却与方百花无关。百花此时的表情让田十一想起了一个词,“悲天悯人”。也不知如此善良的姑娘,又为何会如此贪财。
回程的路有些压抑,脚步也有些重。
“那些人,都是被花石纲害的吗?”田十一疑惑地问道。
百花摇了摇头道:“北方梁光天,南地朱半国。梁师成光天化日抢占田地商铺,朱勔以花石纲为借口巧取豪夺土地田产,大宋朝的田地,怕是有三成都落入这两人手中。这两人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又岂是眼前所见这星星点点。”
田十一长出口气,他没想到真正的宋朝与想像中截然不同。当民怨积累到足已毁天灭地的程度,必然会爆发出来。难怪历史上方腊造反从者如云。自己若是落得和那些乞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