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跟着苏暖暖走了小半个时辰,陆远提着钱袋子的手都有些酸麻,料想以前每月的行酒令,她也是独自一人提着这么多钱回家的么,陆远有些无言。二人越过片片山林,数座小桥,总算见到了苏暖暖所言的那处小庐。
苏暖暖喜爱诗赋,自然挑选了一个好地方,此处背依青山,前淌绿水,翠翠漾漾,实是一处幽谷竹林般的好地方。那小庐便是五间竹屋,各有五丈长,三丈宽,依次并排,靠在一起,而在小庐之外,围了一圈篱笆护栏,陆远算了算,这篱笆所围之处,都有一亩地了,此处虽然不是农田,但也是扬州管辖的土地,一般人是不能随意结庐的,料想那太守之子左公明为苏暖暖也是费了许多心力。
苏暖暖始一来,便有三五个不足十岁的孩童来迎接她,苏暖暖很开心,将采到的花分给他们,而后向篱笆内走去,那三五个总角之岁的孩童向内呼喊,随后的场面令陆远与净因二人都有些震撼,那竹编的五间小庐内竟陆续有孩童破门而出,一眼望去,竟有四五十人,小到垂髫女孩,大到束发成童的十五岁少年,他们见苏暖暖回来后,尽皆一涌而出,而后在苏暖暖面前一排排站定,齐刷刷地拱手一拜,“暖暖师长”。
苏暖暖向这些孩童们介绍陆远与净因,“这是远道而来的净因法师与陆子迁先生,可教你们佛法与兵法。”陆远还有些发愣,一时不知所措,净因却是很自然的与孩童们走到一起,如同一位得道高僧一般,脑后生无量光,在此处渡有缘人。
此后的三天,陆远便与净因住在小庐内,做起了教书育人的事宜,净因饱读诗书,在这里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在小庐宣扬大乘佛法,以达摩祖师与鸠摩罗什东渡的例子教化他们,佛门讲究无私助人,助人修无量德,以文殊菩萨的法教育他们,遇事不可冲动,皆应冷静智慧的面对,寒门身世不是阻碍,古有后晋大司马陶侃,宋武帝刘裕,今有左骁卫大将军薛礼,皆系寒门子弟。即使不入武道,也可饱读诗书,与你们的暖暖师长一样,受人尊敬。
净因心想,他们还小,与那琴立生不同,可能对于士庶之分没有那么深刻的理解,自己尽力去渡化,说不定能改变一些人。
和尚倒是很真诚,将毕生所学尽数传于孩童,当然不包括武学,孩童们对净因甚是喜爱,而陆远便颇感头大了,此刻才感受到,何为“书到用时方恨少”,只能将对兵法谋略的一知半解教与孩童们,却仍旧感觉陈言肤词,才疏学浅。好在苏暖暖善解人意,时常帮他解围。
苏暖暖每月卖酒二十日,挣些钱财,而后便回到小庐教这些孩童识字读书十日,如今小庐来了两位“夫子”,苏暖暖便破了一次戒,在小庐中呆了一个月,苏暖暖的钱财几乎花费在了小庐的用度上,连书籍也买不起几本,小庐内的藏书几乎便是苏暖暖的手抄本。陆远翻看一本《用笔论》,其中苏暖暖的楷书圆润练达,清晰明朗,陆远隐约记得,这《用笔论》是初唐四大家之一的太子率更令欧阳询的著作,而这本《用笔论》上,明显能感觉到,苏暖暖在描摹欧阳询的字迹,而且又与欧体不同,加入了她自己的些许风格,陆远意外,莫非苏暖暖钟情欧阳询的书法?
一日夜里,苏暖暖在竹屋外酿酒,以备几个月后用,净因走出来,在苏暖暖身后的石桌子前坐下,在小庐逗留了半个月,他终于是憋不住了。他是带着正事而来,虽说渡化孩童,宣扬佛法也是正事,但是他东渡大唐,是有初衷的,初衷便是那吐蕃至宝佛陀舍利。
净因觉得,菩萨给自己的指引没有错,自己要找寻的东西,就在江淮扬州,那个人的后人,绝不是平庸之人,苏暖暖虽是一介卖酒女,但她的才学令我也望其项背。
陆远就在一旁,依靠在竹栅栏上,口中咬着一颗苹果,直觉告诉他,今日夜里将有事发生。
净因淡淡开口:“贫僧非是大唐人,而是从吐蕃远渡而来,贫僧是吐蕃佛宗僧人,贫僧所来大唐,实是要找寻一物,这件物品,对于吐蕃而言,非常重要,十几年前,吐蕃佛宗遗憾失了它,令它遁入大千世界,茫茫无影…”
陆远安静听着,没有插话,苏暖暖自顾自地酿酒,也没有与净因接话。
净因叹息一声,幽幽说道:“这一件事情,头绪还得从百年以前说起,在那个大唐人才济济,名将辈出的年代,有一位天兵神将,名曰苏烈苏定方,苏定方将军戎马一生,神威神武,年轻之时,随卫国公李药师征伐东突厥,于阴山一战,阻击颉利可汗,为唐灭东突厥立下汗马功劳,而后苏定方将军西征西突厥,生擒突厥可汗阿史那贺鲁,受封邢国公,扬名天下。苏定方将军年逾花甲,安西三国叛乱,苏将军率军西行,翻越葱岭,跨过叶叶水,平定叛乱,收复安西,令大唐疆域与黑衣大食接壤。”
净因似乎在沉湎苏定方的神迹,让笃立在一旁的陆远听的热血沸腾,心驰神往。却不知道净因到底要说什么。
净因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这些皆与我无关,苏将军戎马一生,百战百胜,却鲜有人知晓,苏将军的晚年,是在为大唐抵御我吐蕃与吐谷浑的战乱中度过的。年逾古稀的苏定方将军在河西走廊,祁连山下驻军以防我吐蕃入侵,大约是在你们大唐高宗皇帝乾封二年,苏定方将军病死在西北边陲,大唐至此少了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