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霖将膝盖屈在地上,弓着身子,微微颔首,隔着茫茫草苇探查凉亭内的情形,三十多丈的距离,方霖也仅能看得清四个人影,最为苦恼的是,离得太远,对于普通人而言,根本听不清凉亭内四人在说什么。
好奇心撺掇下,方霖急不可耐,黑衣人千里迢迢,来到白马寺,来到洛阳,与他碰面的绝非轻易之人,这定是个大秘密,坐视不理,岂非太过可惜。方霖此刻一狠心,银牙紧咬,小腹一阵内缩,强行将一簇镇星相力,挤压出丹田,打穿任脉,任脉原本被黑衣人的强横内力死死禁锢,在那药酒药性的加持下,闭塞得很深,若是方霖徐徐运转镇星相力去冲破穴道,没有一天半夜,根本不见成效。此刻方霖为了探查远处秘密,不得不自残经脉,将任脉打穿,才能勉强运出一丝真气,自经脉缝隙之中流出。
那小腹之中的“咚”的一声闷响,连三尺之外的净因都听得见,不禁诧异看向方霖,却见方霖紧皱眉头,面色痛苦,嘴角竟溢出一缕血迹,净因不免大惊,怎么她好端端躺在此处,竟会无故受伤。
此刻外人不知,方霖已是内出血状态,任脉是人体奇经八脉中最重要的经脉之一,也是一条粗厚的主脉络,任脉破裂,刹那之间,便要血液淤积,形成血栓,伤及内脏,若是普通人任脉破裂,未曾防治,一炷香时间便要命归九泉,方霖这般冒险,自是心中有数,尚能掌握,立刻抽出一丝镇星相力,包裹住任脉破裂出,而后催动全身血肉筋骨中隐匿的辰星相力,聚集至任脉中,快速修补伤口。
好在辰星相力心法奇特,没有炉灶,而是隐匿于身体各处,丹田,经脉,甚至血肉脏腑中均有分布,方霖的丹田与浑身主经脉皆被黑衣人残锢手封印,好在辰星相力还能有部分可以运用。不禁心中感叹,昆仑祖师在上,若不是她自创这偷换天机的五星相力,五种内力,皆有妙用,今日这般冒险自残,怕是香消玉殒了。
腹内大出血,不过片刻,方霖红润的脸颊便褪了三分血色,此刻咬紧牙关,忍耐疼痛,一面压制修复体内伤势,一面通过那自残换得的一缕镇星相力,包裹住太白相力,通过细小经脉,运送至耳膜处。在太白相力的加持下,双耳生风,相隔三十多丈,方霖竟能隐隐约约听清凉亭中四人的交谈声。
五星相力奥妙无穷,太白相力疏通血气,运导内力,使人速度大增,是当世绝顶轻功内力之一,方霖急中生智,将太白相力运转至耳膜处,使得耳膜血流加快,听觉敏锐,隐隐约约竟能分辨三十多丈外的谈话声。黑衣人今日前来,顺手将方霖与净因收拾了,但却未曾想到方霖竟是这般刚烈女子,自残也要探听秘密,也未想到太白相力竟这般神奇,能敏锐听觉。
那三人自西北而来,进到凉亭之内,为首稍矮一人,与黑衣人面对面,隔着一张桌子,坐在石椅上,身后高大的二人皆站在为首那人身侧,若非黑衣人身披黑袍纹有金色龙纹,而三个来人皆是玄黑无纹饰,不然看起来他们便像是同行之人一般。
三人黑袍遮面,方霖本就离得他们甚远,又是侧向,看不清楚真容。
“本尘,数月不见,此间元正达旦,也不来我府上一聚,竟选在这等地方,枯槁遍野,多么扫兴。”
与黑衣人相隔石桌,为首端坐那人并未出声,而是他身后右侧一个男子开口说话,似乎与黑衣人颇为熟稔。
本尘,便是他现在的法号么?方霖这般想着,若他真是那五十多年前死里逃生的薛怀义…没想到,他死前是白马寺和尚,死后改名换姓,还是做了僧人。
相隔太远,方霖听不甚清那人言语,断断续续的,不过隐约之间,却觉得这声音好生熟悉,似乎在哪儿听到过。
“呵,国舅大人好生手段,被发配到剑南道去当节度使,没想到转瞬之间掌控了兵权,又回到了长安,继续当陛下耳边的红人。”
黑衣人回话道,语气似讥似讽,陛下耳边的红人,听着怎么那般像是宦官。不过国舅大人自然不可能是宦官,方霖虽有准备,却也未想到与他碰面的竟真是国舅杨国忠。
杨国忠数年之前受李林甫倾轧排挤,被天宝皇帝敕出大明宫,迁到剑南道去做节度使,在剑南道耀武扬威,杀了李德林,夺得兵权,如今李林甫死了,杨国忠顺势又回到长安,继续呼风唤雨,与杨贵妃里应外合,讨好陛下,与太子李亨一党争权夺势,明争暗斗。
方霖实是没想到,数月之前见杨国忠尚在剑南道,与李德林以及一众门派争得不相上下,数月过去,此人又回归权力中心了,当真是个人才。
杨国忠并不在意黑衣人本尘的哂笑,附和他说道:“若非本尘兄助我一臂之力,老夫焉能如此迅速掌控剑南道,又得以回归长安。”
本尘冷笑一声,也不与杨国忠虚与委蛇,从怀中掏出一只木盒,放在木桌上,木盒约莫三寸见方,刻的甚是精美,本尘扣开木盒上的木栓,打开木盒,推到与他相对而坐的那个黑袍人面前。
即使方霖与凉亭相隔甚远,看得模模糊糊,此刻也不免惊讶,那本尘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