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连续的奏了出来,是熟悉的曲子,还是之前听到的那支,绵绵的,感觉上有些像记忆中往日时候的太阳,听着琴声,一股久违了的气息再次慢慢的在心头上弥漫了起来。
最后同样还是以一个松沉旷远的音结尾,尾音若丝,似已歇,又似未歇。
“你刚才弹得就是这支曲子吧?”一个有些老态但中气充足的声音。
“刚才的时候,我在‘晚烟青涓’那一段的时候,似乎手指颤了一下。”接着是一个女孩的声音,柔柔纤纤,平和利落。
以叶白柳的耳力,不难分辨出来这个声音的来处,也听的出来,这就是在之前那个营帐里坐在自己旁座弹琴的女孩的声音。
至于那个老声,叶白柳想那应该就是那个女孩的老师了,听音色,想必也不再年轻了。
“晚烟青涓......”老人的声音明显的有了轻轻的叹息,询问中想要确定的意思,“是老音了,很容易让人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来,你刚才为佟先生弹奏的......是‘故景三年夏’?”
“是。”
两个声音在这里停了一下。
“是想家了?还是因为厌倦了?毕竟跟着我四处流浪,你还从来没有过安定的日子。”隔了一会,独属于老人的声音柔声的问。
“我不知道。”女孩的声音也隔了一会。
对话在这里停止。
叶白柳这才看向声音传来的帐子,只是那说话的两人不论是弹琴还是对话都是在帐子里,除了一顶白色的油布帐子,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当他收回眼神转头回来的时候,莫名的低头与跟在身边的男孩打了个照面,男孩的脸上,眉毛微微的蹙着,却是疑问的眼神。
男孩听的见琴音,却听不见那两个人的对话。
难得男孩的脸色有了变化,不再那样的平静沉默,这也是第一次叶白柳看见了男孩脸上有了其他感qíng_sè彩的脸色。
“怎么了?”叶白柳一时间被看的也有些莫名所以。
男孩的眉头松开,轻轻的摇了摇头,还是一句话一个字也没有说。
叶白柳怔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起来,似乎自己这样的听人谈话,与偷听无异,这的确是件很让人不耻的事情。
“走吧。”他想了一会儿,转身想要离开。
也是这个时候,仿佛能够穿云裂石的琴音一下子炸了出来。
一弦一音中都是高亢嘹亮,弦音急如湍流,又像是有人空开着一张百石的强弓然后放开。这次的琴音中不再有绵绵的长音,一声一声中都能将人的怅然击碎的无形。
想象中不再有什么青烟,只是觉得有冷冽的疾风扑面,在辽阔空旷的平原上没有任何回旋和升坠的直去万里之外,天地尽头。
辽阔空旷中,肃杀的气息渐渐多了,像是将要下雪的时候,万物凋敝,生机渐失。琴音在某一刻拉长,第一瓣雪飘落了下来,听的人都觉的自己的喉咙和胸腔中干燥起来,魂魄中似乎又多了满是萧瑟荒凉的空洞。
急而震耳的琴音很快的黯然下去,现实的感觉也在一瞬间回归,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新曲子,你这样的弾发,也算不坏。”还是那个老人的声音。
只是这一次弹琴的女孩的声音却没有回答。
“早点休息吧。”老人的声音最后的叮嘱。
叶白柳也最后的再看了一眼琴声传来的地方,离开了这里。
***
终究是有尽头的时候,又过去了两三日,叶白柳与那个商队叉了路,于是只好告别,双方各自走向自己的前路。
匹马双人,缓缓的走在霜气刚刚消退的早晨里,几天的时间里,出邙郡兰城,跟着商队绕道连郡边界,如今总算是又踏上了邙郡的土地,只是离开商路,现在再往西北的方向去看,只能看见背后那些横割了视线的群山山影。
虽与连郡靠着,但邙郡是个地形特殊郡地,从整个邙郡来说,北矮南高,一大半是地势比较平缓的丘陵,另外的一小半则是山地。叶白柳所同路的商队之所以会选择跟着商路绕道南郡,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山地有些地方较为陡峻,易于藏贼,大队车马经过的时候,是个不好说危险还是安全的地方。
现在是差不多是辰时五六刻的时候,叶白柳勒住马缰,停在了一处在醒目的地方写有‘中林府’三个大字的路碑前。
不论它这里到底不知危险还是安全,反正到了这里,他叶白柳就可以算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
中林府,是邙郡的辖地,也算是邙郡南方最后的一个府地了,而叶白柳出身的中林府方曲县,还要在中林府的最南方。
走到这里,要回家,叶白柳还要横穿过中林府,所需要的时间,最长不过三天,只要走出一步,脚下的路就会越来越短。
轻轻驭马前行,往南的方向。
虽说叶白柳的家乡是在中林府的辖地内,只是方曲县他熟悉,中林府却是陌生,中林县他是去过几次,还记得地方上募兵的时候,他也是在中林县从的军,然后才被调去邙郡的边军,再是山雪营的北江斥候。
只是那也是两三年前的事了,他记得小时候祖母常笑呵呵和气偏埋怨地说什么‘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娘都是人能忘的了的,更何况是路?
不过他倒是在辨别方向这门手艺上有些学问,认不认得路不要紧,反正一直往南走就对了,总能走到方曲县的地界,好在这些日子跟着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