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可不比一般的宅子,这地方的确是个衙门,因为这里面真的有官员。
洪武七年设公主府家令司,洪武二十三年,改成中使司,乃是个正七品的官职,以宦官充任。
本来,宫里的宦官能熬个中使司也不容易,有这个空缺,多少人眼巴巴地望着,但是这一次,一听说驸马是张鹤龄,谁都不敢来。
这可是张鹤龄啊,一日之内,斩了三十七名朝廷大员,在朝堂上一手遮天的内阁首辅,人家说砍就砍,这种人还是敬而远之吧。
最后,小太监柳成临危受命,具体说辞是因为此次福建传旨,路途遥远,劳苦功高,如此云云。
柳成当然知道张鹤龄不好惹,但是那些个资历比自己老的太监们都想尽办法推三阻四,无奈之下,自己只好硬着头皮赴任。
好歹也是个官,手底下好几个人呢,其中宦官六名,宫女六名,这些宫女大多是公主出阁前的侍女,只有一人例外,就是尚宫杨桃。
杨桃乃是成化八年入宫的秀女,当时只有十三岁,后被分到仁寿宫,跟随太后周氏,便是现如今的太皇太后,转眼便是二十年,眼看芳华已逝,晋升无望,如今突然有个公主府尚宫的职位,虽然官职低了些,但好歹是个官。
杨桃久居深宫,也不知道寿宁侯张鹤龄是什么样的人,不管如何,只要进了驸马府,都一样的吧?
公主府代表皇家,驸马想见公主,需先通过下人传话,这是因为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初定江山后,为吸取前朝教训、防止内亲干权,规定公主只能“下嫁”庶民,不得嫁给文武大臣子弟;被选中的驸马享受朝廷俸禄,但不能干预朝政;其近亲也不得出仕为官,已为官者必须退休回家。
杨桃听到以往的嬷嬷说起过,大明朝的驸马虽然看似风光,其实悲催至极,而且既不能纳妾寻欢,更连老婆也看不到几眼,只能巴巴地守着一年也没有几次的“传召”。
所以,当上公主府的尚宫,不仅驸马看到自己要毕恭毕敬,就连公主想传召驸马,都要看自己的脸色,杨桃久居深宫二十年,自诩今日总算是熬出头了。
昨日是新婚大喜,自然是笑脸相迎,但是从今日开始,驸马想要再进公主府,必须通过自己,这事没得商量!
听闻这个驸马家大业大,做着精盐的生意,若是不拿点孝敬出来,那就一辈子别想再见到公主了。
杨桃正盘算着若是公主传召,自己如何拒绝,嗯,就说你是公主,是金枝玉叶,是楷模,是典范,怎么能天天见驸马呢,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你欲求不满呢!
咱们是体面人,多少人看着呢,也不怕被人笑话!
这样的话,就算公主不情愿,也毫无办法,哪怕告到宫里,自己这番说辞也站得住脚,说不定皇帝皇后还会将仙游公主申饬一番。
以后等那位有钱的驸马爷把孝敬的银子送过来,嗯,也不能给他好脸色看,来上十次,最多给他通融一次两次,若不然,自己这点权力体现在哪?
在后宫清苦了这么多年,现如今终于有油水可以捞了。
正暗自欢喜着,外面有宦官过来传话,说驸马求见仙游公主。
杨桃眉头一皱,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就算心中猴急,碍着情面,起码也要过上个十天八天的你再来啊,昨天刚刚见了面的,今天又来,这成何体统?
“拦在门外,就说今日公主身体不适,需要休息。”
“可是,已经进来了……”
“什么?”杨桃怒道,“未经通报,便私闯公主府,这位驸马心中还有陛下吗?”
说话间,张鹤龄已经到了近前,带着他的贴身侍卫孙虎,两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径直往里走去。
杨桃赶忙上前拦住,说道:“驸马留步!”
张鹤龄停下,看了看面前的宫人,问道:“你是谁啊?”
杨桃心中颇有不快,竟然如此看不起人,好,就让你知道知道得罪自己的后果!
“本官乃是公主府的尚宫,负责仙游公主的起居饮食,日常生活。”
“哦,”张鹤龄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杨桃这个气啊,什么叫我找你有事,明明是你没有请示我好不好!
“却不知驸马来此,所为何事,可经过通报?”
张鹤龄看了看四周,有些诧异地说道:“我来自己妻子的家里,还要通报?”
杨桃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说道:“这是自然,公主府有公主府的规矩,便是驸马,也不得僭越。”
张鹤龄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想,皇家规矩多,麻烦就麻烦一些吧。
“该向谁通报?是不是新任的中使司柳公公?”
“柳公公掌管公主府诸多事务,无暇分心,若驸马想与公主会面,向本官通报即可。”
张鹤龄心说,你这官不大,架子倒是不小,算了,不跟女人一般见识,通报就通报吧。
“那本驸马现在要见公主,还请通传一声。”
杨桃却眼皮一抬,说道:“驸马爷,本官奉劝一句,平日里没什么事不要老往公主府跑,传了出去,怕是有损天家颜面。”
绕了半天弯子,张鹤龄此时才搞明白,原来人家是在为难自己啊!
传闻,公主每召幸一次驸马需要花费很大的周折,要花许多银钱贿赂公主府的尚宫,才能如愿以偿。如果公主不贿赂,即使宣召,尚宫必寻找借口多方阻拦,甚至责以耻笑。
作为封建社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