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魏国公徐辅设宴款待,众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直至深夜。
刘健喝的鼎鼎大醉,被人搀扶着下去休息,张鹤龄却没啥感觉,毕竟这个时代的酒精度数低的可怜,随便找个烧烤摊喝几瓶啤酒都比这个强。
孙虎跟着张鹤龄从魏国公府后门出来,问道:“大人,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要办吗?”
张鹤龄点点头,说道:“秦淮河畔,歌舞升平,咱们大老远来一趟,当然要去见识见识。”
孙虎本想说,你可是驸马,出门在外要小心点……
不过,这句话还是忍着没说,毕竟人家是自己的主人。
两人来到秦淮河畔,张鹤龄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传说中的“纸醉金迷”、“六朝金粉”。
夜幕中泛着清幽磷光的河面,梦幻似的灯影,悠悠行驶的画舫,抬头月挂柳梢,两岸影影绰绰。
“烟笼寒水月笼纱,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张鹤龄不禁吟出这首《泊秦淮》,孙虎感受到其中的忧伤之意,问道:“当今世道,天下太平,蒸蒸日上,大人何故忧愁?”
“天下太平?”张鹤龄苦笑道,“宁王正在筹划他的谋反大计,漠北鞑靼虎视眈眈,海外的探险者们蠢蠢欲动,太平盛世之下,各股势力暗流涌动,想要真的太平,谈何容易?”
“大人忧国忧民,真乃当世楷模,若是郑大人知道孙虎此生有幸追随大人,定然泉下有知了。”
“郑子纯是个好人,但不是个好官。”
此言一出,孙虎面色不善,问道:“郑大人一生为官清廉,大人何出此言?”
若是换做另一个人,敢这么评价郑子纯,孙虎肯定直接拔刀了。
“郑子纯为官清廉,所以说,他是个好人,但是!”张鹤龄话锋一转,说道“做官不同于做人,首先,要学会机关算尽,说白了,就是奸!”
“属下愚钝,不应该是贪官才做奸臣吗?”
“又错了,贪官要奸,清官更要奸,否则,如何斗得过那些贪官?”
孙虎感觉自己的脑瓜子有点不够用,还可以这样的?
“我来问你,为官者,最重要的是什么?”
孙虎想都不想,下意识答道:“自然是清正廉洁。”
张鹤龄摇摇头。
孙虎想了想,又答道:“洞察秋毫,明辨是非?”
张鹤龄要是摇头。
孙虎沉默了一会,试探地答道:“为百姓做主?”
“答对了一半,为官者当然要为民做主,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请恕属下愚昧,实在不知道了。”
“为官者,最重要的,是你能活着!”
孙虎:……
“因为你时刻要面对贪官奸佞的攻讦,所以,做官一定要奸,做奸臣奸,做个忠臣更要奸,不但要奸,还要狠,要不然,怎么和那些奸臣斗?如果你仅仅是个好人,就会和郑子纯一般,遭奸人迫害,你命都没了,还怎么为民做主?”
孙虎突然意识到,大人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你以为我每天费尽心思跟朝堂之上那些大老爷们斗来斗去的有意思?你不对付他们,他们就会对付你,就好比现在,想要扳倒宁王,必须采取非常手段。每一步你要算到对方的前面,该动刀的时候绝不能手软,否则,只是妄自丢了性命,宁王该起兵还是起兵,到时候受苦的依旧是天下百姓,你丢了性命也是白丢,有什么意义?”
孙虎努力消化着张鹤龄的话,现在,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位大人的不同之处,也慢慢想明白了,为什么大人能够一帆风顺,这绝对不是运气使然,背后里都曾付出过大量的努力。
只是,这些和来秦淮河畔逛花船有什么关系?
张鹤龄停下脚步,看了看四周,自言自语道:“好像是要过一座什么桥,然后就能看到了。”
“大人想去什么地方?”
“应该是那边,走!”
张鹤龄带着孙虎走过一座石拱桥,继续向前,看到一处与众不同的商铺,因为普通的商铺都是开放式的,生怕别人看不到,但是这里却是封闭的,只有一座大门,竟然还有守卫。
孙虎走到近前,才看到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娟秀阁。
原来这就是南京城的娟秀阁。
秋红很快迎了出来,款款施礼,道:“秋红见过老爷!”
“不必多礼,眼下娟秀阁已经成了朝廷的产业,你也是朝廷委派的大掌柜,不用再喊老爷了。”
秋红眼眶有些湿润,道:“不管娟秀阁是谁的产业,老爷始终是秋红的老爷,秋红此生,只认老爷一人。”
张鹤龄有些尴尬地说道:“好了好了,怎么说着说着还哭上了。”
秋红抹了把眼泪,道:“秋红自知出身低贱,本没想过和老爷高攀交情,但是只要看到老爷,心中就欢喜的很。”
越说下去,张鹤龄却不自在,秋红善于察言观色,当下说道:“秋红备了薄酒,还请老爷到寒舍一叙。”
一旁的孙虎脸色有些不自然,一名女子,大半夜的,邀请去家里坐坐,这其中不会有,那个吧……
张鹤龄却不在乎这些,道:“那好,带老爷去参观一下你的宅子。”
秋红前面带路,只拐了个弯就到了。
孙虎在后面悄悄问道:“大人,属下在外面候着。”
张鹤龄说道:“不必,一同去吧。”
说完,迈步进门,孙虎无奈,只得跟着一同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