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郡曲县县令名叫甄有才,此时,正在关押牢房里查看被监押的犯人,有些已经结案,有些还在收监待审,内中一片混乱。
甄县令可谓劳苦功高,不畏牢房里的恶臭,带着衙役逐个看视犯人的情况,时而指指点点一番。这就走到了犯妇张氏的牢房门口,隔着一根根粗壮的柱子,见张氏跪在肮脏的地上,脸上和头发里尽是草屑,目光呆滞,也不知在想什么!
瞧着她,甄县令便想起了民间那些沸沸扬扬的传言,只觉心烦,“哼”了声,道:“喂!犯妇张氏,你的案子已经结了,罪行昭彰,再无可辩驳,你就乖乖等着伏法吧!不要再做无谓的狡辩,来世呢,没准还能投个好胎。啊?”
张氏缓缓抬起头颅,冷眼乜着甄县令,微微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甄县令见她目光凶狠,心中不悦,便蹲下身子,隔着木柱子对她说道:“你似有不服,想必心中还在一个劲儿地骂本官,那么我告诉你,你家不过是个织户,本官与你家素无往来,也与你前世无怨今日无仇,所以并不是我做了什么贪赃枉法的勾当,一心拿你问罪。要怪就只能怪你作案的手段太简单,想抵赖也抵不了,家中人丁稀薄,总不能是老太太的儿子害了他亲娘吧!再说了,就为了你改嫁,你婆婆自个上吊自尽?嘿!若真是如此,那老婆子真是活糊涂了!张氏,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张氏无奈一声苦笑,缓缓抬起手臂来,给甄县令看了眼自己被拶刑夹得血肉全非的手,凄凄地说了两声:“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便不再答话。
甄县令道:“青天?在这里本官就是青天,难不成你有仙术?这么一喊,还能再喊出个青天来?那你喊呀,你喊……”
“报……”一名衙役急匆匆跑了过来,跪地颤声禀道:“报……报报明府,大事不好了!”
“怎么啦?看把你急的,一个囫囵屁都放不圆,仔细说来!”甄县令道。
“报明府,新上任的兵马使李将军带……带兵来啦!”衙役急道。
“啊?!……李峥来了?……他来做甚?”甄县令哑然失色。
实际上到现在为止,这些节度使地盘上的地方官员最为苦恼,总觉得自己很不伦不类。由于藩镇归节度使管辖,但朝廷依然设置了这些官员。因此他们不但是朝廷的人,还要看俨然是土皇帝的节度使的眼色行事,这就不得不当两面派了。
尤其是李峥的到来,让这些地方官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谁人不知他是李林甫的儿子,现在一家子都败了事,他还是逃犯的身份,邪邪乎乎地就跑到了安禄山这里,成为了新上任的河东节度使,安禄山的拜把兄弟。那么自己是应该攀附他而得罪圣上呢?还是装昏卖傻,等朝廷的旨意呢?是以,很多官员都采取了不理不问,不干不涉的态度,守住本分便好。
正在甄县令想守住本分之时,谁料想不省心的李峥来了,还带着兵?什么意思呢?……
“走。是黑是白,随本官去看看便知。”甄县令扔下张氏不管,带着衙役们急匆匆走出了监牢。
李峥的到来又引起了曲县的一片轰动,很多人争先恐后涌过来,都想目睹一下传说中的“妖孽”。终于看到活的了,一个俊武的小生骑在枣红马上,然而围观的人很快发现,不只是他一个妖孽,他后面跟随着的一百多名骑兵各个皆是妖孽,因为他们都背着一种看不懂的兵器,看似做工很精致的黑黑的不规则短棍。
“是烧火用的吧?”
“胡说八道,你没听说么?李将军打奚人的时候,就是用这玩意把敌人打成稀巴烂的。”
“对对对,听说了,好像这种东西能打出什么‘光火流星’来。”吃瓜群众议论纷纷。
李峥带着一百多黑狼军的新兵赶来曲县,寻到了监牢,正迎上带着衙役匆匆出来的甄县令。自己仍是骑着马高高在上的姿态。县令疾步过来,仰头看了眼李峥,见是一枚公子哥,稍作思谋,便略略一躬身,拱手道:“啊呵呵,这个……下官见过李将军。”
“希聿聿”枣红马一声嘶鸣,原地踏步,鼻息里喷出的气雾溅了县令一脸,惹得李峥哈哈一笑,观察眼前人,方脸盘,黑中夹杂了白的胡子倒是浓密,看模样大约五十郎当岁,这才问道:“你!就是县令?”
“哎呦!”甄县令擦着脸,边道:“是是是,某正是本县县令。”
“叫什么名儿呀?”李峥不屑地道。
甄县令皱了皱眉头,心道:“这个李峥也忒狂妄了吧?好歹也说一声报上‘台甫’之类的吧?怎么问得这般流里流气的?”心中虽有不悦,可又不敢表现出来,便尴尬一笑:“呵呵,敝姓甄,名唤‘有才’,敢问将军此行本县是?……”
“啊?叫什么?”李峥突闻此名,不由好奇道,“哪个‘真’?真有才?”
“喔,不敢不敢,呵呵,下官姓…这个‘甄’字,名为‘有才’不假。”
“哈哈哈哈……”李峥笑得前仰后合,真有些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停下,气喘吁吁道:“甄有才?真有才呀!这名儿起的倒是不错,不过据我看,你不像是有才之人,倒像是葫芦僧乱断葫芦案。”
甄县令听不懂他说的何为“葫芦僧”,愁眉道:“却不知将军指的是?……”
李峥这才翻身下马,只这一带头,他身后的百名黑狼兵也齐刷刷下了马,只听得一阵步枪晃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