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盛夏落日时分,曝日晒了一整天似乎也有些乏了,斜斜地靠在西边的天穹上,映了满天晚霞,于是撒到人间的光和热就不那么熬人了,在林子里窝了一天的少年少女们成群结队地来到空地上,互相吆喝准备着开始修炼。
少年们充满朝气的喊声和着几天几夜都不停歇的蝉鸣,像极了美好。
源右止把手心里握着的几枚棋子放入棋盒,慢悠悠地看向佐助,说道:“方才有阵蝉鸣别有趣味,听得晃了神。”
晃了神便是没听见,是要你再说一次的意思。
佐助虽然中二,但所幸并不蠢,听得懂源右止的意思。只不过正因为听得懂,他才变得愤怒。
向源右止来求一份力量,对于佐助这种骄傲的人来说,已经是这一生做过最“屈辱”的事情,而此时源右止竟然还要他再说一遍!
他以为他面对的是谁?
是宇智波佐助啊!
宇智波一族最后的天才!
怎可受此大辱?
佐助目光里陡然迸射出如火的怒意,面容微微抽搐,双拳紧握,转身便走。
“外面那些少年,其中有些曾经也是忍者,但绝大多数,过去都是普通人,受尽周围人或者是忍者的欺压,轻者全家苟活于世,重者便是家破人亡。”源右止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了过来,平平静静的像是一条流淌的小溪,却拉住了佐助的脚步。
“所以,和他们相比,你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源右止继续说道,“甚至你比他们幸运得多,因为你至少还姓宇智波。”
佐助瞳孔一缩,默然片刻,重新转了过来,漆黑的双眸盯着源右止毫无表情的脸庞,硬邦邦说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想要力量、想要变强,其实并没什么可耻的,我也不会因为给了你这份力量,就要求你为我卖命。”
“你是说……”
“我有个问题。”
佐助皱了皱眉,问道:“什么问题?”
“得到力量之后,你要做什么?”源右止问道。
佐助没想到源右止会问这种事,眼眸一眯,手臂上青筋陡现——对于这个问题,他从来都没有第二个答案。
“杀了宇智波鼬。”
佐助这句话说得极其阴冷,木屋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杀了他之后呢?”
“之后?”佐助愣住了,自从那个血夜之后,他活着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了宇智波鼬!
可是,报了仇之后呢?
他竟然真的没有想过。
“那种事,等杀了那男人后再想也不迟。”佐助冷冷道。
源右止叹了口气,伸手指着屋外的少年们,缓缓说道:“我赐予他们力量,让他们成为阴阳师,让他们能够报仇。”
“那个少年,叫做船野一真,以前是名山匪,虽然干的是些偷鸡摸狗的行当,但从未对贫苦老实者下过手,且喜好交朋友,重情重义。”
佐助顺着源右止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正被一群少女围绕着的英俊少年,少年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的笑容,看上去十分开心。
问题是,看上去这么干干净净的人,以前竟然是个山匪?
“做山匪时,他还留着络腮胡子,死活不肯剃。”源右止淡淡道,“他生活的地方很偏僻,周围山匪众多,而且不是所有山匪都像他一样有原则,所以周围百姓整日战战兢兢。而他又太爱交朋友,以至于和隔壁山头的另一窝山匪都来往甚密,他对对方推心置腹,却未曾想到对方只是想利用他从他口中获取山寨里的情报,一场酒会之后,他把自家寨子的虚实透了个遍。”
“等他再醒过来之时,自家寨子已经只剩一片废墟,大火之后的浓烟熏得山路三天不能走人。暴怒之下,他冲上对方寨子讨说法,被活捉之后便是无尽的嘲讽与鄙夷,被关在地牢里再也不见天日。”
“换做是你,想不想报仇?”
佐助深深看了船野一真一眼,从此时的船野一真脸上,哪能看出半分经历过这些痛苦的痕迹?
“若我是他,别说那伙山匪,那座山都不会留着。”佐助说道。
源右止点了点头,继续道:“于是我赐予了他力量,助他报仇。他所居住的地方不仅有山,也有水。那一天,大水冲破山寨门,冲上去的水是清的,流下来的水是红的。”
“而他,坐在对方山寨大堂的牌匾上,放声痛哭。”
“之后,他在河边剃掉胡须,走遍了附近所有山头。愿意听他话的,他便留其一条性命,不听话的便把寨子连根拔起。穷乡僻壤的,就连山匪也是没什么实力的乌合之众,竟真的就被他一人全部剿灭。再之后,他便成了所有幸存山匪的首领,有他的命令在,这伙山匪也与别处全不相同,而他也不再留胡子了。”
佐助听着沉默了下来,源右止和他讲这些,他又怎么会听不懂?
见他沉默,源右止便知道佐助已经明白自己说这些的意思,于是再次问道:“报仇之后,你想要做什么?”
屋外的夕阳渐渐西沉,橘红色的光芒正一点点昏暗下去,少年少女们正升起篝火,船野一真带着一群少女冲进林子里去找今晚的口粮。
佐助没有回答源右止,相反,他转过身,径自朝木屋外走去。
源右止看着他的背影。
少年在门边停住,一手搭在门框上微微用力,侧着脸认真说道:“下次我带着答案来的时候,我要最强的式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