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终将过去,不管多么快乐或痛苦。
黎明总会到来。
小孩子们的“放纵”直到后半夜才结束,此时一个个或躺或趴在三吉一切能横卧的地方,接头搁腿,呼呼大睡。
源右止已经醒了,坐在三吉家主屋的屋檐上闭目养神。
太介村的大人们偷偷从门缝窗缝里看到源右止的身影,只好悻悻松开推门的手,哪里敢出去要求一些什么。
到了晌午时分,孩子们睡足醒了过来,彼此眼中都残余着昨晚的兴奋,劲头十足,甚至还不觉得饿。
但大人们却饿了,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生活的他们只得重新拿起手生的农具、钻进黑通通的土灶,从择菜生火开始做起。
大人们路过三吉家门口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微微停下脚步,瞥一眼在院子里彼此嬉戏作乐的孩子,脸上怒气冲冲。
“食物,送一半到这里来。”屋檐上的源右止睁开眼睛,淡淡说道。
话音刚落,路过的大人们脸色都是一变。
“啊?这,这……”
“大人,这未免太便宜这些小鬼了吧?”
“什么都不做,还有饭吃?”
“是啊,小孩子就该吃苦才行!怎么能不劳而获?”
一边说着,有些神情激动的大人甚至挥舞起手中的农具,恶狠狠瞪着院子里的孩子,像是狼群觊觎着栅栏里的羊。
有些胆小的孩子被吓住了,脸上笑容褪去,不由自主往后面躲了躲。
源右止站了起来,只是一个起身,就镇得所有村民都不由自主闭上了嘴。
“不愿意送的,就死吧。”
“噌”
垂落的衣袖口递出一柄苦无,被源右止轻轻握在手中,反射着晌午明亮的阳光。
“愿,愿意……愿意……”
“快走快走!”
村民们不敢再逗留,一个推着一个迅速离开。
身后孩子们发出哄然笑声,像是在天空绽放了一束烟花。
村民之中,健丸的父亲勇太突然回头,看向站在孩子最前面的健丸,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的狠色。
“小兔崽子,等着吧,再过几天就有你好看的……”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四天时间就过去了,距离源右止所说的一个礼拜只剩下最后两天。
这日亥时,夜色苍茫,太介村村民们突然涌到三吉家门口,健丸父亲勇太敲响了三吉家的家门。
原来今日过了子时,便是健丸的十二岁生日。
按照太介村习俗,十二岁寿辰需要前往神庙祭拜祈福。
三十年来,不论遇到什么事情,这一习俗永远没有中断过。
这次也不例外。
所以即使姑获鸟的威胁还没有解除,勇太也强硬要求必须带走健丸,即使因此遇上姑获鸟也在所不惜。
更何况这些天的生活本就让这些村民积攒了不少怨气,此时有了一个宣泄口,便是溃提之势不可阻拦。
最后竟演变成全村村民以死相逼,必要带走健丸。
“无奈”之下,源右止只能同意。
——事实上,源右止一定会让村民们带走健丸,否则他等这么多天为的是什么呢?
姑获鸟只是幌子,等健丸的十二周岁才是真正目的。
按照源右止之前得到的线索和推断,太介村问题的源头多半就出在那座被人下了幻术的神社里,而且每个到了十二周岁的孩子就必须要立刻被带到神社,为什么?
毫无疑问是要对孩子下手,让他成为自己手中又一具行尸走肉!
而到那时,就是源右止搞清一切的时候。
……
村民们三五成群地朝神社走去,走在前面的人手里举着照明的煤灯或火把。
被反捆住双手的健丸一脸苍白的被围在队伍最中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被人推着往前,时不时抬起脸四处环视一圈,死死抿着唇,嘴唇发白。
他在找源右止。
他不知道迎接神社里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但按照经验绝对不是好事,他不想被同化,不想对自己的弟弟妹妹们施以虐待。
能帮他的只有源右止,但他并没有看见他。
源右止悄悄跟在队伍之后,手臂上贴着一张障目符咒——他对村民们说的是他需要在村子里防着姑获鸟,自然不能大摇大摆出现在村民们眼前。
慢慢的,距离神社越来越近。
还没有找到源右止的身影,健丸咬着唇,眼里突然浮现出一抹决绝之色!
一会儿真有不对,他就咬舌自尽!
决不允许自己做出任何对不起弟弟妹妹们的事情!
就在这时,健丸的视线里隐隐约约出现了两点红色火光。
……
源右止眯起眼睛,也看到了远处夜色里朦朦胧胧亮着的两点灯火。
一左一右,漂浮在半空中。
是那座鸟居!
鸟居横梁上两只大红灯笼又出现了!
源右止心神一凛,狠狠掐了手心一下,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再往前看时,夜色里哪有什么灯笼?若不是他知道已经靠近了鸟居,视线里还几乎看不到鸟居的轮廓呢。
“不好。”
源右止看向村民们,发现村民们的目光都呆滞起来,所有人的身体都变得僵硬而机械,缓缓排成整齐的两排,鬼魂一般毫无自主能力地向前走去。
健丸的身影走在最前面,亦步亦趋,毫无起伏波动。
就像是深山老林里的一群游魂!
这一幕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即使是源右止都觉得浑身都起了一层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