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兰赶到保宁,只见城门紧闭,从城内传来一股浓烈的草药味。
她鼻翼轻动,继而欣慰地笑了。亮明身份,叫开城门,将马缰交给守门兵丁,叮嘱道:“把这个病者送去集中医治的地方吧。”
兵丁问:“马还给你送过来吗?夫人。”
兰兰一震,是啊,当时只顾着怎么救人,竟忘了这是一种瘟症,马驮了他那么远,被染上的可能十有八九。
这可是自己相濡以沫了多年的宝马。兰兰心中一痛,说道:“不用,我见了大将军,就会去那里。”
兵丁道:“听说大将军和那些染病的人住在一起了。”
兰兰眼冒金星,杨展啊杨展,你这个自负的家伙!你怎能拿自己的万金之躯去冒这个风险?
她让兵丁带路,很快找到了杨展。原来他在城中开阔地搭了一个大营,将蜀军和城里的患者集中在一起。又在营外搭了一个大蓬,几十口大锅里正咕噜咕噜熬着草药。
杨展和一群医师站在锅边说着什么,一转眼看见了她,吃惊道:“你来干什么?添乱!”
兰兰伸手将马背上的人拎下,“送病人!我也学过一点皮毛,我也要到这里显摆显摆。”
杨展赶紧将病人接过,送到营中安置。出来便命人拿来一把草药,点燃后灭了明火。他举着烟雾腾腾的草在兰兰和宝马的身边熏了几圈。
之后,又取过一瓶药酒,命兰兰喝下几口,剩余的,全灌进了马嘴。
吴养瑚送来半桶药汤,请兰兰洗过手,又浇到马身上。
兰兰问道:“全城的井水都处理好了吗?”
杨展道:“马女侠,不劳你费心,家家户户都熏了烟。该投到井水里的药物,都分下去投了。该隔离的,已隔离了。现在,我们这里熬的药有几种,明天开始就可以分下去了。”
兰兰问道:“远洪和见宽呢?”
“他们带着人连夜到各个地方去焚烧尸体了。”
兰兰大惊,“死了多少人吗?”
杨展瞬间在她面前低下头来,“恐怕已经有上万人了。很多是一人患病,全家死光。”
兰兰哭着喊道:“天啊,你这个大将军是怎么当的?怎能让百姓如此凄惨!”
定真师叔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们身边,代替杨展回答道:“行瘟使者要找上门来,谁能阻挡?”
杨展内疚道:“师叔,你不用帮我开解。这次的瘟疫,十有八九是之前没有处理好死人的尸体引起的。当时,满山遍野都是死人,我们大都是掏开一个土坑就埋了,又没有洒上石灰消毒。春季回暖,毒气滋生,所以害苦百姓了。”
他又将所有的过失揽在自己身上,定真和兰兰都懒得帮他开解。
当然,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天灾和战乱之后,常常会爆发瘟疫。原因就是死人太多,尸体来不及处理。
瘟疫发作后,一旦朝廷救助不能及时到位,管理控制不当或不力,就会导致严重的人祸。
如果瘟疫再在军营中流行,便会导致军事上的溃败,后果不堪设想。
定真师叔肃然道:“大明朝爆发过多次瘟疫,我曾经见了不少,没有这种同时头大、眼大、脚大、手大的。看了这些患者的情况,我觉得,必然是行瘟使者光临了蜀国!”
杨展道:“师叔,你过虑了。温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所感。这种异气,不是一般的人能为之。”
定真道:“被魔性污染之地,必引来妖邪。我觉得,张献忠死而不僵,幻化为行瘟使者,又来祸害四川了,你不得不防,也不得不和他再战。否则,不管用多少药,都无济于事。”
他的话,让杨展和兰兰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兰兰道:“如果这次的瘟疫真的有蹊跷,我认为清军更有可能。他们被赶出了四川,必然不死心,便将染有瘟症的人或动物尸体丢进四川。等我们都死光了,他们就可以进来了。”
杨展以息事宁人的口气说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我空了再想想。管他是谁在作怪,我们还是要先救治患者,预防更多的人再感染瘟病。正好,兰兰你就协助师叔他们熬药吧。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没空陪你们闲聊。”
兰兰仰头看看天色,尽管又乏又困,这样的情况没法睡觉了。陪着师叔他们熬好汤药,又接着制一种药丸,一颗装一个布袋,第二天发给百姓随身佩戴。
天亮了,各地守军派人过来领各种草药、汤药、药丸。之后,又是百姓排队领取。兰兰忙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得闲,便到处去寻杨展。
保宁府衙,杨展一脸疲惫,靠在竹椅上听着面前几员大将的汇报。兰兰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休息,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梦中,她看见了师叔说的行瘟使者。
一共有四个,东方行瘟使者、南方行瘟使者、西方行瘟使者、北方行瘟使者,他们拿着刑瘟印、止瘟剑、瘟疫鈡、瘟煌伞、散瘟鞭、头疼馨等法宝,在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带领下,在蜀山蜀水中肆意播撒着瘟疫。
那瘟疫之水如一条龙般,盘旋着,盘旋着,昂地一声大叫,向杨展冲去。
杨展浑然不觉,专心致志地和一班官员在讨论事情。兰兰一急,大叫着挥出利剑。利剑刺在一个人身上,拔出剑来,才看清楚,那个人竟然是远洪师兄。
兰兰惊醒过来,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