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展在嘉定等了两个多月,刘见宽和马兰兰才从石柱回来。
兰兰面现忧戚,沉默不语,杨展心知凶多吉少,便不去理她,向见宽细询石柱的变故。
原来,石柱这些年屡遭周边的军阀冲击,马祥麟已在混战中身亡,现在是其子马万年当家。万年辛苦支撑着孤岛一般的土司城,浑不知朝代更替。
杨展听说大舅哥马祥麟去世,心也是一阵疼痛。过去二三十年以来,岳母秦良玉和大舅哥给予他的帮助和支持数不胜数,而他从不曾有丝毫的回报。
他走到兰兰身边,抱着她的肩头,想要安慰几句,兰兰却不给他机会,失声痛哭。
哭够了,数落杨展:“我自从嫁给你,便替你打理这,打理那,既没有在母亲膝下尽孝,也没有辅助兄长,反倒因为你连累娘家。如今土司城朝不保夕,你还要袖手旁观吗?”
杨展讶异道:“吴三桂当初不是已经灭了川东的军阀?境内也没有驻扎清军,土司城怎么就朝不保夕了?”
见宽道:“没了军阀,还有土匪。军阀割据城镇,容易消灭。土匪藏于山林,要灭绝就难了。更有人仿效我们蜀江盟,成立了江湖帮派,如今的川东,光是帮派就有七八个。这些帮派其实就是过去军阀的变种,抢起地盘来,更加心狠手辣。土司城现在是川东唯一还有粮有钱的地方”
兰兰突然打岔,向费小金道:“璟新呢?师兄帮我把璟新找回来,我要让他去石柱,帮帮万年,土司城几百年的基业,可不能毁了。”
杨展已嗅到某种危险的气味,急道:“这么说来,你们在石柱的这两个月时间,定然干过什么事了?”
他太了解自己的老婆和小师弟,他俩岂是眼中能揉沙子的主?
见宽望了一眼师姐兰兰,欲言又止。他们在回来的路就约定,在川东干过的事不能告诉杨展,免得他又去当滥好人。
兰兰又来扯开话题,“璟新从小与舅家生疏,也是时候让他去和表哥亲热亲热了,还可帮我们偿还这笔人情债!”
杨展不理她,紧盯着见宽的双眼,“你们这两个月是怎么过的?陪我嫂子和侄儿闲谈?或是帮他们修建寨子?”
见宽笑了笑,“还能怎样?万年缠着我要学重瞳观武功呢,我便教了他几招。”
杨展警告道:“如此甚好!我只怕你们由着性子胡作非为,给土司城引来泼天大祸。”
见宽故作镇定地与杨展对视,透过杨展的重瞳,他惊讶地发现,石柱发生的一切居然在那深不可测的瞳孔里再现。
他的脸色一瞬变得惨白,弱弱地问道:“师兄,你什么时候练成了这样的神功?”
其实,杨展也不知道自己的重瞳有了这样的神功,居然能再现过去发生的事。他自己只隐约看得见当下或未来的某种警示。
此时此刻,他便看见了石柱的土司城在火光中沉浮。
而见宽看见的,是石柱过去两个月发生的事情。既然师兄已经知道,再要隐瞒就不该了。顾不得师姐的责备,他把一切都交代出来。
原来他俩仗着高超的武功,已将几支土匪和几个帮派的老大生擒活捉,关在了土司城的牢中,以威胁那些喽啰。如若再要生事,便会杀了他们的老大。
听完见宽的讲述,杨展立即起身,吩咐小金道:“传令给璟新,让他带几十个人赶到石柱,你去重瞳观保护平樨师兄,我和这两个闯祸精马去救万年!”
兰兰的脸色也变了,惶惶不安地问道:“我们闯啥祸了?难道那些人是神仙老子,抓不得?”
杨展也不搭言,一径走到窗边,跃了停靠在窗外的蟆颐飞船,兰兰和见宽只得紧跟其后。
他们还是来得迟了,土司城已燃起冲天大火,到处都是厮杀和哭叫。
兰兰的嫂子凤仪正指挥亲兵救火,侄儿万年则领着白杆兵陷入了苦战。
敌人都穿着老百姓的寻常衣服,看不清哪帮哪派,也没有谁打着旗帜,这就是一场地地道道的大混战。
杨展纵身飞云头,吐出一口气来,天洒下星星雨点。
这雨点落在人的身,多少缓解了烈火炙烤的痛苦,但却不能灭掉大火。
见宽一急,想起了那把绿翎羽扇。杨展出关后,他多次要给他,杨展都说“这是重瞳观方丈世代相传之物,你既已是方丈,便应该拥有此物”,坚决不肯接受。
他从怀中掏出此扇,还没有来得及打开,兰兰扑过来,死死抓住他的手,叫道:“千万别打开,你难道忘了,它只能使火更大!”
见宽怎会忘记?当初在彭山江口,他们便是靠着绿翎羽扇,烧了张献忠的千条战船。
但是,他始终相信,绿翎羽扇能驱火,便能驱雨。它能让小火变成大火,一定也能让小雨变成大雨。
杨展一个起落,已抢走了羽扇,蓦然便与羽扇融为了一体,像一只孔雀般,在土司城的空翻飞。
山下的江水腾起一条水雾,大风大雨骤然而至。
倾盆大雨直下了一个时辰,不止熄灭了各处的大火,也把混战的人们分了开来。
那些土匪和帮派的喽啰漫山遍野寻找避雨的地方,一时作鸟兽散。
风住雨停后,马万年令人将那几个俘虏带来。杨展一见,果然旧病复发。
他一一给这些人卸下枷锁,请到大堂中坐下,先自我介绍道:
“鄙人杨展,今日有幸结识各位英雄,还请报名号,方便叙说家常。”
当中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