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板牙劫走了杨展和小王爷,文秀浑然不觉,拉着空马车,天亮以前到了成都南门。
正碰上张可望带着一飙人马飞驰出门。文秀高喊:“王兄到哪里去?”
可望勒住马缰,恼火地答道:“有人报告,杨展和朱平樨出现在嘉定一带,父皇命我今日内便要将他们逮捕归案。”
“王兄就不必辛苦啦,我已将他们送来成都。”
“真的?”张可望大惊,之后便是怀疑,“他们武功高强,你是怎么抓住的?”
“不是我抓的,是他们自己要来。”
可望跳下骏马,上前打开车门,哈哈大笑:“文秀呀文秀,你幸好先碰上我,不然这个玩笑就开大了,父皇非杀了你不可!”
文秀赶紧来看,倒抽一口冷气,哪里还有人影?
他百思不得其解,将前后过程细细讲给可望听。可望道:“如此说来,他们没有必要逃走,那就是被高人所救。但为什么又放过了你们,让你们拉这空马车入城?”
文秀检视马车,发现了一张纸条,“黄虎:朱平樨、杨展是我徒儿,我今救走,归隐深山。蜀国谁据谁得,理当爱护臣民。如若滥杀无辜,必定命不长久。近在头,远在心。切记切记!葛宝。”
有了这张纸条,兄弟俩才敢入宫去见张献忠。
到了承运殿,老万岁还未上朝。
自从派定南王张定国去都江堰屠杀了王室宗族,老万岁的头就整夜整夜地疼。
一疼就杀人,重新选进宫的宫女太监已被他杀了三成。
越杀越头疼,越疼越杀人,已经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
昨晚上又折腾到三更。等他来到承运殿,已是日上三杆。
文秀和可望将前后经过讲完,呈上纸条。老万岁看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晌不能发声。
文秀大惧,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父皇莫生气!都是文秀的错,您责罚文秀吧。”
老万岁充耳不闻。葛宝道长居然还活着!当初,他明明已被自己杀死!那他这些年又去了哪里?
他突然想起了万州风雨,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在呼风唤雨,与自己作对。
想要发作,纸条上的话又浮上心头。这葛宝,真的有这么神?他是怎么知道我头疼的?
对于张可望来说,纸条无非是一种吓唬的伎俩。他不知道,那些话,却正中张献忠的心事!
大凡男儿,谁不想做英雄?谁又愿当魔王?
张献忠不是生来就喜欢杀人,只是这些年东拼西杀,不知不觉就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当上皇帝,他以为一切都可以从头来过。当初丞相和几个义子建议他收买民心,他就曾说:“收买民心,等当上皇帝再说。”
每次登上高高的城楼,放眼远望蜀山蜀水,他便暗下决心,要好好经营这个大西国,好好照顾他的百姓。
但是,民心复杂多变,百姓也总是念旧。大明朝有什么好?老子杀光老朱家子子孙孙,看你们还念不念?
历朝历代,新皇登基,哪有不先进行清洗的?
我有什么错?你居然诅咒我命不长久!
好,好,好,我不杀无辜百姓便是。杨展和朱平樨跟着你归隐,也行!他们不来惹老子,大家平安。
说也奇怪,念头转到此处,顿觉神清气爽。他挥挥手,和颜悦色地说道:“算了,算了,懒得和他们计较,咱们干自己的正事。来,来,来,有事上报,无事退朝。”
吏部尚书胡默上前禀道:“启禀老万岁,我大西朝初建,现各地虽已有武官驻守,但缺乏文官治理,各项事务百废待兴。请赐谕令开科取士,广纳贤才。”
“不是已经招过了吗?”
“不够呀!前一阵招上来又派下去的官员,有几个刚到任所,就莫名被杀。至今没有抓到凶手。”
“什么?谁敢杀我大西官员?抓不住凶手,就把那里的百姓都给我杀掉!”
“请三思呀,父皇!”文秀自来受宠,赶紧提醒。
“哦,对对对,不能妄杀。那就再开科取士吧,文官又不提刀上阵,多轻松呀,想做的人多的是。好,好,好,下一个!”
户部尚书王国宁也上前禀道:“启禀老万岁!”
“别他妈启禀啦,直接说吧,老子最讨厌这些文绉绉酸溜溜的词儿!”张献忠从宝座上站起来,一把抓下自己头上的御冕,掷到地上,双脚踩了又踩,骂道:“这玩意儿,那么沉,脖子都快给老子压断啦。太监,拿我的毡帽来!”
满殿文武吓得趴倒在地,抖个不停,谁还敢发声?户部尚书以为是自己惹下的祸,已经晕了过去。
“哈哈,你们紧张什么?以后我们上朝都席地而坐,大家围成一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多快活!”
严锡命抖抖索索地提出抗议:“不可呀,老万岁,现在你是一国的皇帝,不是統军的元帅。朝廷还是该有朝廷的样子!”
“朝廷本该是什么样子?规矩都是人定的,我说咋整就咋整!”
说着,张献忠已经坐到了地上。大家赶紧围上来,坐成一圈。
他习惯性地去撸袖子,锦缎龙袍太过丝滑,怎么也撸不起来。他扯断衣带,直接就脱了下来扔到张可望头上。
众人脸白如霜。可望接了龙袍,哈哈大笑,“父皇,您要笑死我啦!您把几千年的那些皇帝都给比下去了!他们弄那些繁文缛节,把自己累死了还不知道。”
张献忠得意洋洋,“那是!老子才不遭那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