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们相互壮胆,鼓噪而出,杀了看守,一径往南门逃去。
大慈寺周围驻扎了上万兵丁,要说没听到响动,是不可能的。只是连月来的血腥恐怖,已令大家人人自危,听到了,也只当没听到,唯恐惹祸上身。
今夜值守的是前军都督白文选,他的脚曾经在战场上受过伤,人称“跛将军”。老万岁种种残酷行径,他是既不敢怒,又不敢言。听到报告,却是有意无意地迟滞了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士子们足够跑到南门,却被紧闭的城门挡住了。守门兵丁不敢懈怠,放这些人出去,自己的人头就会落地。
士子们故技重施,鼓噪而进,无奈此处比不得大慈寺,从早到晚,防守得最严,不是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能轻易得手的。
一时火铳声大作,乱箭如雨,跑在前面的人倒下一批又一批。后面的人接着往前冲,好不容易挨近城门,门栓太高,够不着。慌乱之下,竟不知所措。
白文选隔着很远的距离就命兵士开枪,他带着大批人马眼看就要到达城门。
士子们无望地哭嚎,即使不死在这里,也逃脱不了被逮回去剥皮的噩运。
突然,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人从锦江的水里飞了出来,大喝一声,掠过人群,拉开门栓,将城门打开。
人群蜂拥而出,惊慌之中,不知该往哪里逃。几个和尚道士走上前来,带着他们朝锦江码头奔去。
和尚道士从大西军手里抢过几只船来,让这些人赶快上去,斩断缆绳,顺流扬帆,箭一般离开了成都。
大西军丢了船只,岂肯放过?在后面紧追不舍,火铳声响了一路。
杨展师兄弟早被惊醒,赶快上望江楼去看究竟。只听到火铳声往眉州而来,越来越近,不知成都又发生了何事。
杨展叫道:“见宽,你带几只船去新津附近看看,如果是自己人,就接应一下。”
没人应声。大家都在,独缺见宽。
杨展一跺脚,往山下奔去。除定真师叔看家,其他人都跟了上去。
他们的船刚进入新津,就接到了这些人。
但是,见宽不在。杨展一追问,更加着急。
那几个和尚道士都是平常与见宽形影不离的。有事没事,总要跟他去成都附近转转,寻找消灭张献忠的法子。
今天,趁大家都进入了梦乡,他们又悄悄摸到了成都。听到南门里面火铳声大作,又听到人群的喧嚣和哀号,他们便猜到了是士子逃跑。
这些和尚道士都只能守在门外,见宽潜入锦江,施展水遁之术,进了城。后来,他们将这些冲出城门的人带上船,一路保护着逃到这儿,就再没见着他了。
杨展让他们将这些士子带进彭山城安置,他和师兄弟们接着去成都找寻见宽。
他们弃船登岸,施展轻功,很快到了南门。
城门外,尸积如山。
他们想:机灵如见宽,当不致于成了大西的刀下之鬼,便也从锦江潜入了城。
经过刚才一阵激烈的火铳声后,成都又恢复了死一般的静寂。
师兄弟冒着寒冷,在古城的屋舍间穿梭翻飞。这里,曾是他们的家园,此刻却被魔王侵占。
他们进入了蜀王府,惊奇地发现,原来张献忠根本就没住在这里。这只狡猾的黄虎,他当然不会给他们暗杀的机会。
在白文选的房间里,他们找着了见宽。因为,黑漆漆的夜里,只那个房间还亮着灯。
见宽身负重伤,躺在白文选的床上,医士正将箭镞从他身上一个一个取出。
杨展师兄弟不费吹灰之力点了白文选和医士的穴道,去查看见宽的伤势,好惨!他的身上几乎被枪伤和箭伤覆盖完了,如若不是他武功高强,哪里还有命在?
杨展解了白文选的穴道问:“怎么回事?你是在救他?还是害他?”
白文选道:“杨将军,您难道看不出来我在救他?当初在广元,我也曾得你们恩惠,尤其是见宽大侠待我最好,我怎么也不会恩将仇报。”
“那他是咋回事?”
“见宽大侠真是英雄!是他把南大门打开,放了那些士子出去。又是他孤身一人在后面为他们抵挡追兵,我快追到锦江码头的时候,发现他满身是箭,就象一只刺猬一样倒在路边草丛中,我便让亲兵偷偷将他弄回来了。”
师兄弟们围着见宽,直掉眼泪,赶紧解了医士的穴道,让他接着给见宽医治。
怎么把见宽弄出去,却是个难题。
白文选道:“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就让他在这里养伤,伤好后,我找个机会把他送到眉州。”
远洪道:“你是张献忠的义子,谁知道你葫芦里卖的是哪副药!”
白文选苦笑道:“我这个义子就差远了,自从成了跛子,早不被人当回事了。”
费小金趁机问道:“张献忠现在究竟住在哪里?”
白文选又是一声苦笑,“我知道你们想去暗杀他,但他好歹是我的义父,不管他是英雄还是魔王,他都是我的义父。”
平樨冷冷道:“即使他杀人如麻,即使他灭绝人性,你都要追随他吗?”
白文选凄然而笑,“身为人子,我有选择吗?”
杨展担心再说下去,平樨会要了白文选的命,便把话题又扯回见宽身上。
“白将军,我知你为人忠厚。今天你能救我师弟,这个大恩,我记住了,容图后报。人,贵在守信。我相信你会信守承诺,将我师弟顺利送回眉州。为